明月下凉州 (一只大蜗牛)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一只大蜗牛
- 入库:04.09
先前峡口一战,他同张皎已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张皎还未成名,可纳喇波光便对他印象极深,断定此人不除,日后定成大患。
那时他抢占了先机,提前设伏,打了雍人一个措手不及,将这一支雍军分割成数股,更又蒙上天相助,雍人大皇子竟被同中军冲散,左右救护不及,眼看着便能为他所擒。不料从旁边忽然杀出一人,这人年纪甚轻,可身手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护在那皇子马下,寸步不离,几乎每上前一步,便要杀死一人,竟然就这般带着那皇子突围而去,让纳喇波光这件本已到手的大功又飞了出去。
从此以后他便记住了此人,后来听闻他声名鹊起,以“皮室”之名见称于两军,心中时时暗恨,却也和旁人一样称呼于他,以表敬佩之意。
张皎曾在狄震手下十余年,但先前他身为影卫,从不在旁人面前以真面目示人,十多年里纳喇波光从未见过他的脸;加之狄震顾及面子,有意在国中将张皎曾是自己影卫身份的消息压下,因此纳喇波光只以为他生来便是雍人,不知其和大夏有何瓜葛。
他第一次同张皎离得这般近,见他面孔,似乎刚刚二十出头,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人说汉皮室如何如何,原来他竟这般年轻!
他打量张皎时,张皎也正瞧着他。纳喇波光不知他身世,但他从前在狄震手下,早见过纳喇波光数次,知他乃是葛逻禄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又见他左手持缰,右手握着一柄涂满了血的钢刀,背上还插着一柄尚未出鞘的宝剑,虽然身上多处受伤,显出几分狼狈,可面上全无疲惫之色,两只眸子回转间隐隐射出光来,更加不敢轻视,暗暗整整心神。
他左手一扬,随后便见那只马头高高飞起,落在崖边,咕噜噜地滚了一阵,撞在一颗石头上面方才停下。那马兀自睁着大大的眼睛,仰面朝天,眼睛上沾了灰土,给它蒙上了一层阴翳。仍有鲜血从和马头相连的半截马颈中流下,正从碎石的缝隙间向着低洼处缓缓爬去。
纳喇波光顺着他的动作,向着爱马的头颅瞧去一眼,可下一刻便听得一道风声。他下意识地举起刀来竖在面前,但听得“锵”的一声,长刀相击,嗡嗡而响,竖起的刀背一左一右地分开了两只紧盯着他的黑漆漆的眼睛,让他蓦地里浑身一震——
这双眼睛当中,竟然半点杀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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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张皎知道,纳喇波光乃是夏国大将,平日里往马上一坐,威风凛凛,让人莫敢仰视,令旗一挥,指挥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自己只是雍人中的一个寻常小将,原本同他不能相比。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眼下他率领的这一支伏兵有几百人,而纳喇波光窜逃至此,跟随在他后面的军士也只有数百人,两军数目相当;而自己这边占据地利,以逸待劳,夏人士兵接连苦战数日,人马疲惫;加上他只需拖上片刻,秦桐的援军便能赶到,总而言之,还是自己这边的胜算更大些。
他虽心中已有估量,但从他在狄震手下做事时,便素来钦佩纳喇波光之能,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知道自己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能久战,想要速战速决,一击不成,便又抢攻上去,不给纳喇波光喘息之机。
纳喇波光身材高大,虽然不像贺鲁涅达一般生得铁塔似的,却也甚是肥胖。他平日里所乘战马,都是特意选出的最高最壮、筋骨结实的宝马,不然寻常战马被他一坐,登时便要塌下腰去,骑不数里地往往就承受不住,口吐白沫栽倒下去。
先前两人距离尚远时倒看不分明,这会儿短兵相接,旁人才瞧见他那双手臂足有张皎两个粗,木桶般肥硕的肚子高高顶出来,足能将张皎整个人装在里面。张皎同他长刀相交,登时便觉出手腕上传来一阵大力,仿佛自己方才那一刀砍在了石头上,一丝一毫也压不进去。
他本就不以力量为长,受伤之后,身上吃不住太大的力气,更是只能扬长避短。方才那一刀只是为了试试纳喇波光的深浅,好让自己心中有数,被他挡下之后,张皎也不恋战,左脚在青骢马肚子上轻磕一下,骢马会意,便即转身错开。
纳喇波光轻轻一哂,“挠痒么?”
张皎闻言不语。这时他所率雍军也已冲杀下来,同夏人厮杀在一处,纳喇波光的那几个亲兵自顾尚且不暇,看来一会儿应当不用担心自己与纳喇波光相斗时,被他们从旁阻拦。张皎座下骢马迈着细碎的小步,沿着纳喇波光走过半圈,忽然四蹄一扬,又向他奔去。
纳喇波光方才已试出张皎力气并不很大,看来当日他虽然杀伤了自己许多人马,但身手也不过如此,照自己恐怕还是要差上一截的。“汉皮室”之名在两军之中传得那般凶,今日他亲身一试,才知这名号多少有些夸大。
他见张皎竟然还敢上前,一面心中暗道:“虽然名号夸大,但此人倒还是有几分勇气的”,一面挺刀招呼。
张皎连出三刀。第一刀砍向纳喇波光右腿,被他倒握长刀,格了下来,随后手腕一扬,第二刀自下而上,直劈向纳喇波光肋下,纳喇波光猛地将长刀向上一提,又挡了下来。张皎只同他轻轻一碰,便即收了力,手腕忽地向后一压,第三刀削向纳喇波光座下马的头颈。纳喇波光又想挺刀相护,却一时不及,幸好左手正握在缰绳上,使力在绳上猛地一扯,座下马稍稍错头,躲开了这刀,只是被刀刃划伤了皮毛,登时渗出一道血迹。那马吃痛,咴鸣一声,却并未受惊发狂,看来已是久经战阵的老马,在战场上曾受过些伤,因此反应不大。
张皎三招使出之后,心中已有了底。他这三刀出手都不算太重,却一刀比一刀更快,只为试探纳喇波光临机应变之能,见第三刀时他终于反应不及,露了些破绽,已知破敌之法,手腕一抖,力贯刀刃,下一刻时,手中长刀已如狂风惊雷一般,挟着锋刃破空的尖锐鸣声,向着纳喇波光乱卷而去。
这时太阳已从崖壁顶上落了下去,峡谷间层岩叠嶂,树木幽深,即便在正午时也不显得如何明亮,这会儿没了日光,更是连影子都暗淡了下去。可张皎手中一柄长刀舞得雪片一般,竟好像发出了亮晃晃的光来,上下乱闪,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纳喇波光暗吃了一惊,几乎看不清张皎手上动作,只有凭本能堪堪抵挡。刀刃逼来之时,往往是寒气先至。这寒气割在身上,其实让人觉不出半点疼痛,寻常人未必能够察觉得到,但纳喇波光从军二十余年,对这寒气已再熟悉不过,这股兵刃之气刚刚触及到肌肤,他不需思考,身体便立时能有所反应。
就这么胡乱地挡了二十余合,他心中发跳,打马避开几步,低头看看身上,竟然全未受伤,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便没得着机会使出一刀。
想他纳喇波光同人对敌时,何曾吃过这种亏?他神情凝重,半晌后“哈”地一笑,点头道:“我方才小觑了你。现在看来,你这皮室之名倒也不是白得的。”
张皎微微发喘,身上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却一时说不清是哪里在疼。他不敢教纳喇波光发现异样,长吸一口气后,打马又上前去。
纳喇波光原以为自己称赞了张皎一句,他即便不愿多话,再不济也要同自己客气客气,不料他竟然二话不说,打马横刀、又抢攻过来,不由得暗道:莫非他是哑巴不成?
他同张皎闲话,原意是想暂时脱战,寻思一个应对之法。可张皎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快刀又压将上来,好像织成了一张密网,将他笼在其中。他只觉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刀刃挥来,顾得了上头、便顾不上下头,手忙脚乱,几乎要支持不住。
忽然,胸前猛地一凉,他心道不好,忙横刀抱在身前向外格去,将张皎的刀挥开。过得片刻,他觉出胸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料来已被割伤,恐怕已出了血,不知伤势如何,却又丝毫不敢分心,始终无法低头去看。
但过了一阵,不知是不是胸前的疼痛提醒了他,渐渐地,他似乎已能看清张皎手中的刀影了,一招一式从哪里发出、攻向何处,慢慢都能看清。他先前仅凭本能便能将张皎的出招挡下十之八九,这会儿眼睛能跟上之后,登时便觉游刃有余起来,虽仍无力反击,却也足够保证自己不再受伤了。
其实并非是他受伤之后眼力见长,而是张皎一番剧斗过后,体力渐渐不支,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张皎心知,若是比拼力气,即便自己伤愈之后,也绝不是纳喇波光的对手,只是凭着刀快,暂时压了他一头。可如果拖得久了,他身上愈发无力,出刀更慢,让纳喇波光有了喘息之机,借势反击,恐怕更加棘手,于是强提一口气,不顾身上疼痛,手中的刀反而又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