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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塞 完结+番外 (符黎)


  王景臣忧虑地道:“然而将军吩咐过,若他天明未归……”
  “王舍人。”陈宗直拖长了声音,“你为何如此关心将军?是殿下吩咐你照看他的么?但你想想啊,眼下大家伙儿刚打了一场硬仗,都很累了,只等着分奖赏了,而你又是个文臣,说要去救援,谁听你的?将军带走的乃是营中精锐,若连他们都搞不定,那我们岂不是更加搞不定?依我看,不如先传捷报到洛阳,领了赏再说。”
  王景臣怒道:“你这是虚报!将军走之前说了,由我来调度全军——”
  “那你自己领兵去啊。”陈宗直抱胸而立,讥诮地道。
  对方到底是太皇太后的人,哪里会管顾图的死活。王景臣心中明白得很,但又奈何他不得,焦躁地原地走了几步,却听见不远处山林躁动,正在休息的兵士们连武器都来不及拿,就被冲上山来的敌兵刺中!
  陈宗直吓得立马挥出了刀:“怎、怎么回事?!”
  然而只片刻之间,残余的敌兵已全数冲击而来,抱定了最后一击的觉悟,往清晨冰冷的雨水里溅上了滚烫的鲜血。王景臣立刻拿过长剑,厉声:“中计了!昨夜的那些,根本不是西昌侯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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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图的眼皮上沾了血,凝固了,睁开眼的时候,便带得一阵疼痛。
  半是血红的视阈里,是摇摇晃晃的树木,往他身上滴着水。书上说高树多悲风,在这冷漠的春日清晨,却让他给体会到了。
  身上似乎已全是窟窿,纷纷汩汩地往外冒血,像要把他这寡淡人生的记忆也全都带走。这大半年的,真像一场梦啊,若是没有遇见江夏王,自己不会加官进爵,也不会征战沙场,更不会到今日,死在这个荒郊野岭。
  这地方叫什么来着?云雨峡……云雨峡,说不定,便是襄王遇到了神女的地方。四面氤氲的血雾都染上了旖旎的色泽,他想起了江夏王那若有情若无情的美丽脸容。
  他闭了闭眼,复睁开,手撑着一旁粗粝的尖石,便慢慢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慢慢记起自己方才是在绝望的冲杀之中滚落了一处山崖,在树枝之间剐蹭了无数道,最后落在了这个泥坑里的。
  那柄沉默的银亮长剑正躺在他手边,剑刃上的血早已被雨水冲洗净了。他抓过来,便拄着这剑缓缓地站起了身。
  上坡后不远,便是西昌侯与许多将士的尸体。方才埋伏两边的西昌侯兵士们似乎已不在此处,最有可能的,乃是往山上去拔营了。
  但西昌侯已死,他们再是冲锋陷阵,又为了谁呢?——西昌侯明知自己会死,那就算神机妙算,最好也不过鱼死网破,又有何益?
  要么,这个死人,根本就不是西昌侯;要么,西昌侯自己也不过是个傀儡架子,他的背后,还有别人。
  顾图咬紧牙关,攥住那死去老人的衣领子,像拖一块破布似地缓慢拖动他往山上走。
  这西昌侯究竟是不是真的西昌侯,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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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顾图浑身是血地站上了山头,陈宗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可是他纵然甲衣褴褛,遍体鳞伤,大腿和腰腹上都是血窟窿,连眼皮子都糊了血,但他那昂藏身躯到底是站得笔直,在杀红了眼的乱军阵前,他一手举剑,另一手将一具尸体往前一抛,声音沉沉如闷鼓,炸响在所有人耳边:“叛军听令!贼首西昌侯顾勉,已伏诛本将剑下,还有不想死的,就给本将放下武器!”
  王景臣震惊地抬起头来。
  山间的阵雨已渐渐停歇,顾图手中的长剑耀映着水与血的清光,也耀映着他脸上桀骜的冷笑。


第16章 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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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内,一连三道军报加急传入洛阳。
  第一道是都尉陈宗直发来的,说一万精兵埋伏云雨峡,绞杀西昌侯主力两万,缴获粮草辎重无算,平叛可谓是大功告捷。
  第二道是江夏王府的舍人王景臣发来的,说西昌侯间道逃窜,有赖中军将军顾图冷眼识破,一举击杀,叛军虽然人多,但群龙无首,很快便倒戈投降。
  第三道姗姗来迟,才是那顾将军本人发来。说西昌侯的人头已在路上,由两位监军快马加鞭护送回洛,以彰圣德;至于自己,还有些善后的事情要做,或许会慢上几日。
  说是几日,其实骑马与乘车的速度相去甚远,当顾图真的回到洛阳,西昌侯的人头已经在城门楼上挂了大半个月了。
  顾图养了一路的伤,到入城时,总算能好好地骑在马上,不叫人看出端倪。他仰起头,归来已是初夏了,漫天烟絮都飘尽,风日晴暖温柔,江夏王抱着小皇帝坐在绫罗大伞下,俊秀的脸庞无表情地下望着他,那双深冷的眼眸里像因他的归来而亮了幽微的光。
  离开这么久了,他会不会想我?
  若我当真死在外面,他会不会惋惜?
  顾图知道这种想法很卑劣,但他却忍不住。即使隔了太远距离,他实际看不清楚那人的眉眼,但自己拼了一身伤疤,用尽了所有劫后余生的气力,总也该得到一点回报吧?
  入宫,领赏,谢恩。顾图进爵一级,都尉的封号升了将军,还赏赐了黄金万两,并一区京中的宅邸。富贵来得太突然,砸得顾图耳鸣眼晕,只能唯唯诺诺。太皇太后不住口夸赞他有勇有谋,敢作敢当,王景臣和陈宗直在一旁溜须拍马,连惯常瞧他不起的几名老臣也捋着胡须说他后生可畏。在这一刻,没有人提到他是个匈奴人的事实。
  而江夏王坐在太皇太后下首,怀抱着永安宫中养的白猫,就和他抱着小皇帝时一样,动作轻柔,表情淡漠。嘈杂的人语中,他是不出声的那一个,但顾图偶尔与他目光交汇上了,他却会笑。
  这不可说的笑意又让顾图得意忘形,想,殿下一定是念着他的,见他锦衣凯旋,旌旗招展,一定是高兴的,只是不肯当面说出来。
  殿下是真的很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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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在华林园中设宴给顾图庆功。顾图从未体会过如此众星捧月的感觉,一时伤口不疼了,身体不累了,高官重臣们的敬酒来者不拒,连一贯抬着下巴看人的高门女子也都屡屡朝他递来眼风。
  欢笑的人们翻来覆去便是问他这几个问题:“你是匈奴人,那你为何姓顾?”“你会说匈奴话么,说一句让我们见识见识?”“漠北荒原,是什么样子的?”
  问到后来,顾图的兴奋劲儿也渐渐过去了。觥筹交错之中,面前华服盛装的人们像一道高高的墙,状似友好地笑着,提醒着他他是个匈奴人的事实。因为他是匈奴人,所以他会惹来好奇;因为他是匈奴人,所以他只会惹来好奇。
  酒气上了头,大腿的箭伤隐隐地发痒。军医说了必须禁酒的,但他还能怎么办,这是太皇太后御赐的佳酿。他寻个由头回到自己席上坐下,又倒了几大杯水咕咚咚地喝了,不远处有宫女盯着他那滚动的喉结,待他望过去了,对方却又掩帕嗤笑,好像他连喝水的姿势都是一股蛮风。
  他想自己莫非是脑门上写了匈奴二字?他用了汉人的姓氏,读着汉人的书,给汉人皇帝出生入死。过去在洛阳的街巷里游手好闲,被人“蛮子”、“蛮子”地骂,自己尚会嘻嘻哈哈地应;如今没有人这样直接地骂他了,他反而无处不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真正的蛮子。
  陈宗直端着酒盏过来,笑着朝他作了个揖,“顾将军凯旋回京,我等无不欢欣雀跃啊!我们也算是一个战壕里滚过的了,往后还要请顾将军多多担待!”说着便将酒盏举起,要与顾图碰杯。
  顾图看见他就脑仁儿疼,连带伤口都要发作。当时若不是这位陈都尉自作主张不肯来援,他又何必要一个人把西昌侯的尸体翻山越岭地拖回战场?然而陈宗直选了个好时候,太皇太后此刻正在侍婢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温和地环顾四周,似乎是要先离席了。
  顾图没奈何,只能拿起案上酒盏站起了身。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时,举盏的手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手优雅地按了下来,“陈都尉说欢欣雀跃,可是认真的?”
  顾图一愣,江夏王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侧。
  回京之后,这是第一回距他如此之近。有些酒气,不知是谁的,弥漫在两人的身周。江夏王却是笑看着陈宗直,玉树临风,胸有成竹似的。
  陈宗直呆了一呆,“自、自然是认真的!”
  江夏王笑道:“可你这敬酒便不太认真。孤看,主将平安是一喜,恩赏周遍是一喜,未来飞黄腾达,又是一喜。陈都尉,你至少要先饮三杯。”
  顾图这回不会看错了。江夏王的眼底有揶揄的冷笑,毫无顾忌地探出来,使那张惯常藏住了年龄的脸都泛起少年人恶意的光彩。
  陈宗直窘迫万分,但又骑虎难下,只得道:“是,是,我先饮三杯,先饮三杯!”便由着一旁宫人给他添酒,埋头猛喝,竟真的喝了三杯,“现在,顾将军肯赏脸与我干杯了么?”
  “陈都尉也太不体贴了。”江夏王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从吹笙手中接过一只剔透的琉璃壶,壶腹中的液体清澈透明,不知是何物,“顾将军身有外伤,饮不得酒,陈都尉莫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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