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泉闻言,鼓起勇气,大声答:“小的觉得,若是您这样的人物都没法嫁给世子,这世间,再无人能人我们楚王府的门了!”
此话一出,所欢尚未有所反应,屋里的婆子先急了眼:“混账东西,说你不会说话,都是抬举了你!就算世子今儿个不娶亲,日后楚王都是要再娶王妃的。到时候,什么样的仙子,入不了我们王府的门?”
婆子口中的楚王,便是世子的亲生父亲,亦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兄弟,赫连与寒。
三年前,先帝驾崩,当今圣上,也就是当时的三皇子,全靠手握兵权的赫连与寒的帮扶,才成功废掉太子,登上皇位。
此人,说是乱臣贼子,那都是抬举他。
圣上登基之事,涉及了多少宫闱阴私,外人无从知晓,唯一能窥探的,便是先帝驾崩之时,皇城内血流成河,所有为废太子鸣不平之人,尽数死在了赫连与寒的剑下。
三天三夜,刑场成了尸山血海。
赫连与寒成了豺狼虎豹的代名词,连稚童听闻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夜夜啼哭。
如此人物,家中只有一个废人一般的嫡子,可不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王爷……”赵泉面色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干涩的唇嚅动片刻,满腹旖旎都被惊惧取代。
所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家丁的反应,撩起额前沾了汗水的乌发,小心地挪动着身子,却不料,还是触动了身上某处。一时间,香汗淋漓,浑身发颤,斜倚在榻上,小声喘息起来。
婆子只听所欢的动静,便知他还在动情,抬手就将赵泉从地上拽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打扫院子!”
另两个跟着赵泉回来的婆子心领神会,垂首跟着出去了。
婆子待他们走后,关上门,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堂中:“老身方才多有得罪……”
她犹豫一瞬,坦然道了一声“世子妃”:“还望世子妃莫要计较。”
倚在榻上的所欢却并不理会婆子。
他扶着心口的手瑟瑟发着抖,指尖压不住松散的衣领,生生露出一片雪白得如同云朵的皮肤来。
那肌肤宛若凝脂,缀着点点滴滴春日的露珠,原是被激出来的薄汗,正顺着纤细的脖颈,缓缓滴落。
“世子妃……”婆子面露难色,“你……”
她是老太妃身前的人,平日里作威作福,还从未有人给过她脸色看。
可她已然为所欢验过身,知晓他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今夜过后,必定会是楚王府明面上的世子妃,故而不敢造次,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嬷嬷不必多说,我自是知你难处的。”所欢等她跪得东倒西歪,才轻喘着开口,“嬷嬷方才替我验身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这楚王府,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但凡要在贵人们身前伺候的,都得过了您的眼。”
他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婆子说过的话,似笑非笑地望着已经被婆子收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工具——方才,被扒光了衣服的他,就是被婆子用那套冷冰冰的工具验身的。
只是,所欢的身子特殊,工具残留的寒意早已被情欲融化成了汩汩春水,正淅淅沥沥地顺着股缝涌出来。
他双腿间一片黏腻,心情不免糟糕,乜着跪在地上的婆子,不冷不淡地道谢:“我初入王府,不懂规矩,多谢嬷嬷教我。”
婆子面色更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所欢盯着她看了良久,心生无趣,扭头向榻里侧挪了挪:“你下去吧,我且歇歇。”
婆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那套用于验身的工具都忘了带走。所欢见状,轻嗤一声,抬手将衣衫系好,拎着衣摆走到梳妆镜前,随手翻弄起工具。
他知道,婆子敢轻慢于他,多半是觉得他早已不是处子,不能入府为世子妃的缘故。
也是,世人多道他狐媚,专骗男子的荷包,可谁又知道,他至今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呢?
所欢念及此,眼里蒙上了浓浓的水汽。
但他并未落泪,反倒狠心抠着掌心,以痛疼保持清醒。
然而,所欢身上疼的,并不止一处,方才婆子按着他的腿,尖锐的指甲抠进了肉里,现下迈步,一阵又一阵滚热的痛楚就会从腿根处弥漫开来。
以前……
都不曾这样过。
所欢忽地将双手撑在梳妆台上,不住地干呕。
他佝偻着脊背,柳腰紧绷,苍白得泛起青色的面庞上盘桓着恐惧与厌弃,双目更是比堆放在一旁的嫁衣还要赤红。
“恶心。”他抱着胳膊,抖如筛糠,“恶心!”
婆子带来的工具,只是用以验身,他以前,可是见过更淫乱、更恶毒的东西……
夕阳西下之时,婆子再次进了洞房。
所欢已经换上了喜服,立于半人高的铜镜前,自顾自地描眉。
他本就生得艳丽,又将眉勾得又细又长,微微一笑,妖气横生,连一身大红色的庄重嫁衣都压不住媚态,直看得婆子胆战心惊,奉上喜帕,催他遮面。
“急什么?”所欢慢条斯理地放下笔。赵泉殷勤地接过,又为他递上口脂。
烛火耀耀,他生于其间,宛若摇曳的红牡丹。
“时辰未到。”所欢轻笑出声。
本朝嫁娶,正妻宜早,妾室宜晚。
他虽担了个世子妃的名号,到底上不得台面,又不得老太妃欢心,故而必定是日落后,才能去行礼的。
所欢用小拇指蘸了蘸口脂,微抬了脖子,在薄唇上轻抹。
水一样的色泽荡漾开去,双唇如揉烂了的花瓣,透出醉人的芬芳。
婆子见状,愈发觉得不妙。
双出嫁,要做女子打扮。她从前看了不少出嫁的双,也曾为他们梳洗打扮过,可任谁,也不如今日的所欢美艳。
那身女子的嫁衣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将他身上的媚态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凡是个男人,必定会被蛊惑,再稀里糊涂地生出无限的怜爱之情,怕是所欢说要他们的心,他们也能笑着将刀口对准自己的胸膛。
老太妃哪里见得了这等狐媚子?
若是因此发了火,保不齐,最后还要怪罪到她们的头上!
偏生所欢抹了口脂还不够,染红的小指在眉心一扫——他眉间纹路本是三教法宝,青色莲台,而今在口脂的晕染下,如业火红莲,散发出妖异的血光来。
婆子惊呼:“世子妃,请遮面!”
不急。
可惜了,回答她的,还是所欢轻飘飘的—句话。
他不仅不急,还唤赵泉拿了帕子,细致地擦拭着染上红色口脂的小拇指:“世子不能起身,待会儿,我要如何行礼?”
婆子急急解释:“这不难,会有人背着世子同您行礼的。”
所欢眯了眯眼:“拜堂时,是拜王爷,还是老太妃?”
“王爷征战在外,您自然是拜老太妃!”婆子被问得冷汗涔涔,时不时撩起眼皮,觑着所欢鲜红的唇,心乱如麻,“您就别问这么多了,时辰不等人啊!”
所欢勾起的唇霎时压了下去。
他将帕子丢在赵泉的掌心里,拎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到婆子身前:“成何体统,谁成亲不是拜父母高堂?难不成,咱们的王爷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世……世子妃!”婆子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前晃过的大片大片红色的衣摆,如血般,在她的眼底泼洒开来。
“此等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之语,说不得啊!”
所欢微垂着头,余光瞥见赵泉脸上的震惊,电光石火间,已然收起了语气里的戾气,睫毛狠狠一扇,泪珠盈盈地挂在了双颊之上。
他颓然长叹:“我本就是给你们世子冲喜的道士,平白得了个世子妃的名号,已然享尽天大的好处,又……又有什么颜面,去拜世子的高堂呢?”
这一下梨花带雨,直哭得赵泉也心生不满起来。
世子妃问的那句话有什么错?
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寻常百姓,都没有成婚时,高堂在世不拜高堂,反而去拜家中老祖的道理。
不合礼数!
就算世子妃只是用来冲喜的道士,王府也不该乱了规矩!
再者,若不是老太妃动了冲喜的念头,世子妃何苦遭这样的罪?且不说,世子能活多久,就算真能长命百岁,世子妃……世子妃也要守着一个爬不起来的瘫子过一辈子!
“寻常百姓尚且注重礼数,我们王府更不能失了分寸。”赵泉见所欢以袖掩面,啜泣不已,登时看婆子不顺眼起来,“尔等不过是些粗使婆子,就算王妃真的耽误了时辰,这里也没有你们说三道四的份儿!”
婆子闻言,差点气厥过去。
这赵泉,着了狐狸精的道,明明是王府的家奴,此刻竟帮着外人教训起她们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奈何,他已然成了所欢院中人,而所欢又是世子的救命稻草,她们这群婆子还真不敢对他怎么着。
且等着,若是世子未能挺过这一遭……
婆子在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退到一旁,阴恻恻地想,到那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这个狐狸精的命!至于赵泉……呵,怕是再挨二百棍,也解不了老太妃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