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青这哪能不回过味来,冷笑三分道:“下官在望都任职这么多年来少说也有些积蓄所在,如今江南受困又岂是拘泥于个人小利的时候。”
这大义凛然的模样陆怯险些将一口吞咽进去的酒水当场喷出。
他又说出了让张正青为之一颤的话:“张大人前些日子为儿子娶妻,场面宏大,据说长街之上的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声势浩大啊。如今还有这一府下人要养,这积蓄还真挺多的。”
张正青后背已然湿透了,肥硕的圆脸惨白惨白的欲哭无泪这哪是前些日子,时间都过了三四个月之久,谁料在这会被挖了出来。
张家本就不是富裕人家,普通人为官攒下的那些钱孩子风光娶妻,自然要拮据一阵,但张正青到底是郡守,虽不至于拮据成这样,但是接连多日在望都之内施粥布善,这些都是要钱的。说出去是大善人的好名声,但是有心之人若是追究一下就会发现,这不太正常。
张正青舌头打结,唇瓣张张合合半响没说出话来,先前功劳都叫这个揽了,这会若是在搬出旁人的名头,太子还在这这前后啪啪打脸不就成了欺君吗!
他在这左右纠结措辞,那头的陆怯似乎也不急,见着张正青的脸一红一青倒正配了他的名,正青正青。
陆怯一双桃花眼在灯下泛着柔情的光,傅呈辞看着微微失神,手指按在了他的眼尾处。
指腹灼热的温度,让陆怯下意识将腰后仰,傅呈辞的手指停在那,也不觉尴尬,而是笑道:“少喝点酒。”
陆怯干咳两声,捧着手中的小杯子将脸朝了出去,下意识的想要喝上一口,唇瓣碰上冰凉的水面上就又顿住了,最后不过轻轻舔去唇间的酒味就再也没碰过那酒了。
想着傅呈辞暧昧的话,他想今晚自个大概是醉了吧。
外头的风不时吹进来,和着月色,凉秋冷意。将张正青惊出的一身热汗吹散之后,这人似乎才算是找回理智,“王爷说笑了,这救济难民的钱也非下官一人的钱,张家族内自然都有帮衬。”
一句话模棱两可,将事情都推给了族人,横竖的姓张,前面的话也不算错。的确是没有旁人参与,张家的一起出钱了,那算别的人吗?都姓张,当然不算。
陆怯没有接声,笑意盎然,“原来如此啊。”
余音未尽,意味悠然。
张正青呵呵尬笑两声,妄图揭过这个话题。
陆怯没有再过为难人家,好歹吃人嘴短,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这明晃晃的问题摆在上面凡是还是不敢操之过急。
过了这个话题,张正青轻松了不少,对待陆怯更是打起了比对待陆玉还要再多十二万分的精力。
又聊了聊江南近况,几人到底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公事,说起评价来顾忌也就少了很多。
宴散之后,张正青邀了几人明日一早到街上逛逛,陆怯笑言婉拒,他今晚走一遭张府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烈酒入喉更是烧得心口隐隐作痛。
张正青见他不同行隐隐松了一口气。
送走几人后,张府的管家迎了上来,老管家是张正青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有些话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嗓声恭敬道:“大人,先前说的还要准备吗?”
张正青的眸子是不同于体态的锐利,蕴含着深深的阴鸷,他道:“继续备着,在腾些人手,明日在驿站内好生看着炩王殿下。”
老管家方才不在室内,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能先应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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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驿站后,陆玉冷声对陆怯道:“谁准你今日自作主张问那些话?”
陆怯不在意他的横眉冷对,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悠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院中守着的人是陆玉亲自带来的护卫,陆怯使唤不动,好在他也不打算坐这和他喝茶聊天。
稍后几步的傅呈辞在进屋时脚步微顿,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他,傅呈辞略微一顿,坐到了陆怯身边,这一选择算是彻底惹怒陆玉了。
积攒的怨怒发泄到了陆怯身上,“问题大着呢!如今我们刚入望都事态尚未明了之前谁准许你轻举妄动?”
陆怯嗤笑一声,也懒得去维持那面上的兄友弟恭:“皇兄此言诧异,明面上的事情皇兄都没问出个结果,还不容许弟弟代劳?”
他这么一说,陆玉就想到了自己同张正青对话时是怎么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而对方又是怎么在陆怯的一字一句下变得哑口无言,两厢对比之下让陆玉更加恼羞成怒。
他一下站了起来,手掌盖在了木褐色的桌面上,茶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声色俱厉道:“大胆,陆怯你是想取代本宫吗?”
陆怯迎视他的怒火,在这盛怒之下风轻云淡道:“皇兄莫要冤枉臣弟了,没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陆玉被他堵得变成了方才的张正青,嘴唇翕动瞳孔骤缩,说不出话来。
陆怯却觉得乌烟瘴气恼人得紧,淡淡道:“天色已晚,皇兄早些休息,明早还要同张大人游街呢。”
陆玉气的说不出话来。
安抚完太子后傅呈辞很快追了出去,看向那怡然自得的背影,傅呈辞眉目微拧带着淡淡的质问,“你今晚是怎么了?”这么咄咄逼人。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怕对方一个不对劲又暴躁起来了。
夜色之下,四下宁谧,陆怯连带着看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哼道:“酒壮怂人胆听过没?”
傅呈辞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对方鼻尖,嗓音低低笑着:“别闹。”
这动作十分暧昧亲昵,陆怯瞪大了眼睛,被他长臂一伸扯到怀里,两人旗鼓相当,抱在一起十分不协调。
近看之下陆怯的眸子软的好似能渗出水来,傅呈辞看得情动,掰过下颌,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傅呈辞一手揽着对方腰身,一手扣着对方后脑勺,从最先的舔砥到撬开牙关逐渐深入。
陆怯的手搭在他的肩头,略显生涩的回应着他。
勾人共舞的吻技让人不约而同的浑身一燥,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尾椎一路到了头皮,唤起了人体内深深的渴望。
不知道是怎么回房的,跌进了柔软的被褥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夜月羞人,藏于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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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陆怼怼上线了~
第33章 刺杀
翌日清晨, 原先说好一道游望都的人此刻正在室内,一席黑衣暗纹腰带将男子的身量勾勒的英武挺拔,窗外渡进的光亮让细碎的剪影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纸上, 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满是阴鸷冷意。
似是被主上的阴戾所震慑,前来送信的下属低垂着脑袋额面上是汗意涔涔。
“中卫使奉帝令驻守江北......”余下的话没有再念,傅呈辞的脸色在余光中一寸一寸的森冷下来。
很快回信在纸页上干透, 塞进了信封中交给了传信的下属。
一旁的卫野在替傅呈辞研磨, 见状忍不住问道:“可是二公子出了什么事?”
傅呈辞闻声未曾抬头, 而是将桌面上方才传来的信纸丢给他。
卫野手忙脚乱的展信,目光从惊疑到难以置信, 再到愤怒, 最后一声不屑的嗤笑,深含嗤鄙。
历朝历代派遣朝中官员到各地驻守, 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宜。但是自从老王爷将匈奴驱逐出境以后, 朝廷便再也没派遣官员前来驻守, 江北之地素来都是江北王掌管,就像先前关东的季家一样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谁都知道江北王此时不再江北,而如今,承德帝不仅派了官员前去,还调拨了一千禁卫随行, 趁着主人不再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示|威,让守在江北的人动不得,也不敢动。
安静之际屋外传来黑色羽鸽‘扑棱’的声音,卫野上前去伸出两指,自然而然接住了手中的信鸽, 取下一小卷信筒,将消息带进屋内。
卫野将东西双手呈上, “是裴朔的消息。”
太子先前被人投毒,裴朔奉命取药是该传来消息了。傅呈辞两指点在椅子的扶手上,长腿交叠架在桌案上,神情倦懒,薄唇轻启:“念。”
小篆写的有些凌乱,显然传信的环境并不好,卫野认了一会字才出声:“大雪封路,恐要耽搁。”
闻声,傅呈辞的眸中几度变幻,神情忽明忽暗,他冷声道:“横竖太子已无大碍,此路难走那便叫他们回来吧。”
卫野微愕,“......那东西是不要了吗?”
先前楼鹤给的药引陆怯拿来救了陆玉,本是想着等裴朔将江北的东西寻来后再补给陆怯的,既然此路难走,那便算了。
傅呈辞眼帘微掀,觑了一眼话多的卫野,神情凉薄,声如九幽寒潭:“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寻不寻得来有何意义,又何必折损旁人的命?”
话落,想到昨儿夜里探他脉搏虽是虚弱,却未伤及根本。好好养着也死不掉,这般一想心头原先那点顾及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卫野被他淡漠的话语一惊,但是细想了一下炩王同自家主子的关系,似乎真没到搭进去几条人命的地步。
但是想到昨儿夜里自家主子歇在别人房里,半夜起来又是令他烧水,又是备衣的,真会让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