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浸泡在药浴之中,一路出行泡了两次药浴,陆怯靠在浴桶边缘,一口血水从唇角缓缓流下,陆怯僵硬的抬手一把抹去。
药浴渗透肌肤,麻痹人的四肢,陆怯吃力的做完这个动作就连骨头都在叫嚣着抗议。
等到这口气过去,陆怯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恰好撞见了傅呈辞同陆玉并肩进门,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刚下江南时更近了一步。
等到回了房,陆怯才朝傅呈辞房中而去,他将袖子拉下来了一下,恰好遮到了手掌上。
他本意只是想询问今日在城中可有什么事情,顺带同这人说说话。
暗红的眸子瞧得并不真切,只是那道声线却令人熟悉:“你同太子一道外出,可有......”
傅呈辞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同太子幼时羁绊颇深,你别想多了。”
陆怯苦笑,却也想在争辩一番:“你怎知我要问什么?”
傅呈辞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整理着手腕的暗袖:“无非就是我今日同太子在城内发生的事。”
“王爷还真是,”陆怯顿了顿,几欲争辩的话到嘴边变了味,“还真是......聪明绝顶啊。”
傅呈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禹城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不好,陆玉心中挂念心事沉沉,他挂念陆玉自然也高兴不起来,就连安抚那人的戏都不想做了。
原先以为陆怯会揪着这是不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望着陆怯离去的背影,内心被一抹奇怪裹挟,这份奇怪下的行为,让他的内心隐约有些不安。
传书回京城,得了回信,朝堂届时会派人前来,耽搁久了无所事事反倒会叫人起疑,事情敲定后就不是他们该左右的了。
留了一人守在禹城,其余人在当日下午又继续出发,南下而行。
赶了一夜路到了真正属于江南的望都,因为事先通知过江南的官员,太子微服私访。
一到地方上,众人就被安排进了驿站。
不同于赶路时的风餐露宿,或是沿途休息的客栈,驿站乃皇家所建,条件自然要好上许多。
一路走来,唯有望都最是富饶繁华,因着离京城较近,温度相宜,不过江南之地气候要更为湿润。
不同于禹城的疲态,望都的街道之上只有少数流民,然而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街里街坊里还挂着夜里为卸下的灯笼,人群熙攘,白日尚且如此,夜里还不知作何光景。
当地郡守姓张,生的便圆润富态,面对未来储君也应答自如,将事宜说的头头是道,心思活络口舌伶俐,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脸颊的肉堆积起来憨态可掬,除了一个皮囊倒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将人送到驿站门口,他先后向三人又行了一礼,“如今南边发了大水,百姓流离失所,奈何下官人微言轻,所做之事也只是绵薄之力。晚上在府上设下小宴,为几位接风洗尘,还望太子殿下,炩王,江北王一定要赏脸光临。”
陆玉含笑应好。
修整之后,一行人就上了张府,张大人守在府门前,见着几人来他小跑下台阶迎了过来,礼数周全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炩王殿下、江北王。”
规矩不可废,陆玉是几人之中地位最高的,理所应当走在最前面,张大人是这家主人,脚程稍微落后了几步替太子引路。
说是小宴还真是小宴,不见歌姬舞乐,设了四张桌案,空空如也还未上菜。
陆玉坐在了首座之上,目光淡淡环视了四周的环境。张大人站在自己的桌案前解释道:“没有歌舞助兴,饭菜都是府上厨子拿手的好菜,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
陆怯接着举杯之时用手遮面,唇角勾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意味冷嘲。
百姓流离失所,身为郡守克勤克俭,知礼重礼。
若是往外说,可不就是民间佳话。
心中存疑的不止有他,傅呈辞抬头看去时也恰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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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有事忘了请假(自刎谢罪
开启江南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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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受控制
没有歌舞助兴场面不禁有些冷清, 张大人笑眯眯的同陆玉搭话,从江南特色、风光美景到摊头小吃、酒楼菜肴。恐怕再下去,连江畔姬女锁骨上新纹的花饰都要叫这张大人给抖落出来了。
扯了半天不见正题, 饶是陆玉在温雅的性子此刻坐在这首案上隐隐也有些不耐。
屋外的月色带着秋寒侵骨的刺意,窜进大厅内,屋角的帘幔被掀起。
傅呈辞母家也是江南名望, 同姓张的倒还能聊上两句, 反观一旁的陆怯对着江南人生地不熟, 还真是无话可说。
懒散之余打量起这厅室之内,不要说这张大人生的是富态圆滑了一些, 这家中陈规摆设却还极有考究。
只是有一些地方有很明显的拖痕, 那是长期放置重物留下的印子。
原来摆放在那的会是什么呢?陆怯想着,双眼微眯让一双本就潋滟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深邃。
周棠阴建府时就曾请了个风水师, 什么物件摆什么地, 样样精确, 就差拿着长尺来对边对角分毫不差了,陆怯跟着观摩了两日学了点皮毛,最后这大热天的还是架不住屋内的凉椅躺的舒服这才作罢。
在看向那谈笑风生的张大人时,已然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他这悄无声息的变化并未惊动旁人。
首位上的陆玉,见着姓张的不肯明说, 空留的闲心也算是过去了,漆黑的瞳孔沉的很快酝酿着晦涩的风暴,“张正青,这望都的难民呢?”
张正青没想到陆玉这么直接心下咯噔一声,面上有一瞬间僵硬, 但是很快恢复如初,只是笑容淡了几分:“如殿下所见, 都被安置起来了啊。”
若是揣摩揣摩,不难发现这声音中竟夹杂着几分委屈。一个老胖男人搁着装委屈。
陆玉又问了一些问题,都被这张正青三言两语的模糊过去。
几人这才刚入望都,眼下情势尚不明了,张家再不济也盘踞望都多年,但就先下这情况他们三个还真没有硬杠的必要。
眼见着几人间横生了一些诡妙的氛围,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竟是先前不曾开口的陆怯。
“张大人。”唤人称谓的嗓声十分酥哑,傅呈辞也不禁侧目看去。
张正青没料到他的突然点名,连忙端正身子转向陆怯,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炩王请说。”
杯中的酒液体流淌,光泽盈盈,陆怯眼眸含笑的与他举杯示意,张正青不明所以,但是王爷举杯他自然也得赶紧回应。
一来一往,反倒有了几分亲切。陆怯前倾了身子,单手架在木褐色的桌案上,脸颊微酡,明媚的眸子好似已经醉了一般,嗓声悠悠:“本王就是很佩服张大人。”
此话一出,满座惊怔。
就连张正青都忍不住动了动屁股下的垫子,如坐针毡。
陆怯好似全然不理旁人惊咤,声音徒然伤感起来:“江南水患,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本王同皇兄,江北王从京城一路南下,沿街所见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甚者食其孩童,烹其骨肉看的本王好生不忍。”
这话好似真的一般,就见那潋滟的眸子还当真红了不少。
傅呈辞、陆玉:“......”
张正青额间隐隐渗汗,直觉这位炩王殿下话不止此。
果真,话声又响:“这受难的百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一路走来,唯有张大人肯善待他们。”
张正青抽搐着嘴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都是下官的应该做的。”
陆怯嘴角轻提,笑容从怆然变得玩味,举着一个不甚崭新的瓷碗细细端详,眸子在灯光之下有些晦暗:“张大人清廉,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
“不知炩王,有何、何事不明?”
“一路见多了冻死骨,这内心委实不太好受,”说着,还做出哀伤的表情好似当真很难过一般,他语气变得极快,好似演练了千百回一般:“本王就是想见见这出资赈灾的人,正好皇兄也在这,对于有功之人自当好好嘉奖。”
张正青的瞳孔肉眼可见大了许多,内心语塞:这赈灾棚都是我临时搭出来的,上哪给你整出资赈灾的人!
他笑着打马虎眼:“哈哈,炩王说笑了,这收容难民的棚子都是下官所为,不曾假手他人。”
自己的功劳能让别人抢了吗?不能!当然不能!
“是吗?”陆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幻莫测,半响古怪道:“张大人可向朝廷报备了?”
张正青朝京城的方向拱手示意,义正言辞道:“承蒙陛下厚爱,让下官能在望都任职,这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下官这么做,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那张大人哪来的钱?”陆怯道。
气氛又僵硬了不少,一阵鸦雀无声。
这回连坐上观壁的傅呈辞都出腔了,“进了望都沿路走来收容百姓的地方不下十处,且处处都在施粥布善,若是员外不出钱,据本王所知,张大人的俸禄应该是供不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