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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 (福蝶)


  下楼梯带起的微风撩动岑母散乱的鬓发,她的手失了力气软软垂在身侧。
  杨青瞥见她颤抖的唇角,他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被柔弱可欺的情绪侵蚀了,从刺痛一位母亲中得到的没有快意,一股憋闷之感反刍而上,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攥着手里的月季花苗,“夫人,如果你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想我们能来一场和平的谈话。”
  岑母吐出浊气,将鬓发别在耳后,背对着杨青语调拉得很长:“好。”
  岑母带着杨青走进一间休息室,转身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黑色公文包,拉开拉链,“哗啦”把公文包里的东西从空中倒出。
  纷纷扬扬的照片如雨落下,照片的主角都是一个人,侧面,背面,很少有正面,照片的背面用油性笔标注着日期。
  杨青蹲在地上翻看照片,他觉得照片里的人熟悉又陌生,那是他,又不是他。
  有他带着张元英从医院出来在大门口打车的画面,那是2013年的十月,他记忆里的自己对张元英少有好脸色,但被记录在画面里的他分明是笑着的。
  还有各种生活瞬间的定格,无论喜怒哀乐,他都显得神采飞扬。
  由于画面中的人和他认知中的自己反差太大,杨青看见偷拍的照片后首先翻涌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茫然,这真的是我吗?
  岑母坐在长凳上,她的背脊寸寸坍塌,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嘲弄道:“岑微雨很恶心吧。”她勾起一张照片,拿在手里,“我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可悲的同性恋,他喜欢一个男人,一个完全不把他当回事,恨不得他去死的男人。”
  杨青翻看照片的手顿住,“夫人,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岑母抬起头盯着杨青,“我以母亲的身份向你道歉,倘若我能把他教养得更好,教成一个懂得放手和成全的人,就不会造成你的痛苦。但请你把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当成父母养育不当的过失,如此能不能对他宽容一些?”
  杨青说不出话。
  岑母站起身,深深鞠躬,“请你再去见他一面吧。”
  任娉婷在嫁给岑父之前,是一等一的骄纵性子。任家和岑家联姻,任娉婷和岑旭在只见过两次的情况下仓促结婚。
  他们的婚姻没有爱情,没有浪漫,只是为了满足两家人的需要构成的婚姻关系。任娉婷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我行我素的大小姐生活,直到一个小生命的造访。怀孕对她来说是意外,对岑旭也是意外,尽管两人万般不愿留下这个拖累,碍于双方父母的存在,这个孩子还是被生下了。
  生岑微雨时,任娉婷疼了两天两夜,为了肚子上不留疤一向娇气的她咬着牙选择了顺产。
  对这个不被期待,又折磨自己的儿子,任娉婷是厌恶的。
  她没抱过自己的儿子,一出月子便马不停蹄扔下儿子去国外潇洒。她还年轻,断然不肯为了别人放弃自由,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形同陌路的夫妻俩此时展现出极高的默契,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绊脚石,放弃了身为人父人母的责任。
  任娉婷在国外花天酒地,十一年后妹妹的孩子出生,她才不得不回了国。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除了照片之外的儿子,产房里,氤氲的灯光下,抱着刚出生婴儿的小少年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眉眼精致冷淡,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矜持地点头:“妈妈。”
  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歆羡地说:“姐姐,你瞧微雨,真好。希望我家可心将来也能和他哥哥一样。”
  刹那间,任娉婷心里涌上的自豪和得意是以往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都不能带给她的,她骄傲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这次回国,任娉婷没有再离开。
  她对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并没有所谓的母爱,两母子分开太久,彼此间像陌生人。但外界通过儿子不断向她涌来的夸赞,羡慕,让她逐渐明白,她这一生最值得炫耀,最能给她带来荣光的就是这个儿子。
  任娉婷爱自己的儿子,像爱自己的面子。
  但岑微雨大学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彻底颜面扫地。可以说,儿子给她带来过的荣誉,她身为岑微雨母亲而受到过的羡慕,在经过那件事后,都折返成同等量的耻辱,装载耻辱的大货车呼啸着将她碾落成泥。
  她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儿子自然也逃不过。岑微雨大学时在长辈的安排下和陆家的女儿订婚,在订婚宴上她一向懂事的儿子,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称自己喜欢男人。
  任娉婷几乎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愤怒,别人揶揄,看好戏,厌恶的视线像把把钢刀刮在她脸上,她踩着高跟鞋,橐橐地穿过人群来到后台。
  别人该怎么看我,恶心的同性恋的母亲?来后台的路上,任娉婷满脑子都在考虑将来自己会受到的风言风语,怒火愈酿愈浓。但在后台见到儿子时,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自己都诧异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社会会怎么看你!你的导师,同窗又会怎么看你!”
  “岑微雨,你非要毁了自己吗?”
  不知从何时起,岑微雨不再是她最杰出的藏品,而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面对母亲的诘问,岑微雨显得异常镇定,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结,眼里尽是漠然:“您是怕伤了您的面子。”
  自那一别后,母子俩再不往来。
  任娉婷凝望着杨青走入病房的背影,她想,自己终于像个母亲了吧?


第47章 【2015】予我慈悲
  县城里和桃柳镇被一座大山阻隔,过去几十年只靠狭长陡峭的盘山公路连通。近几年发展好些了,省里拨款修隧道,一修十年整,隧道还未竣工,人们通行还是靠那条盘山公路。今夏,桃柳镇的雨季来得声势浩大,夜里人们睡觉时不时便能听见山上落滚石的声音。镇里和县里都来了通知,让大家非必要不上山,保证自身安全,修隧道的工程也停了。
  不想就是这样狂风骤雨的天气,还是有不怕死的敢冒雨翻山。
  车祸是在公路最险的燕子口发生的,那里是一个大转弯,立着事故多发地带,请谨慎驾驶的警示牌。但不久后,警示牌被失控的轿车连带着,一齐冲下了弯道,沿着滑坡滚进了老乡家的果园。
  被毁了一亩地果树的老乡歪嘴斜眼地报了警。
  除了那位老乡,大概所有人都有个疑问,为什么非得太挑暴雨进山?
  杨青也很想问,但不能指望一个正在昏迷中的病人来回答,而且哪怕岑微雨能诈尸起来回答他,他怕答案是诸如都是为了见你,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的膈应人的话。
  岑微雨头裹纱布躺在病床上,眼皮轻阖,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杨青默默无言坐在离病床最远的角落里的椅子上,平心而论他半点不想和岑微雨扯上关系,但面对岑母的请求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九点四十分,刚过去五分钟不到?待在病房里的每一分钟都显得如此漫长,分钟被拆换成秒,调皮的时间精灵把秒换成时,所以他已经在并病房里待了好几天了。
  杨倩瞪着秒钟的走动熬日子,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待满十分钟,待满十分钟就走。
  分针拖着沉重缓慢的步伐指向九点四十五,杨青如蒙大赦,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腿和地面擦出的“刺啦”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一道虚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咳嗽声从病床的方向传来。
  几乎,那就证明有人听见了。但那人却打算装作没注意到,并且加快走出病房的脚步。
  咳嗽声的主人仿若不想让他如愿,一声赶一声的咳。
  杨青实在做不到对震耳欲聋的咳嗽声视而不见,他折返向病床,隔着一些距离观察病床呼吸急促的人。
  岑微雨苍白的脸颊上因剧烈咳嗽染上酡红,起皮的嘴唇上下翕动,像濒死的鱼。
  尽管没睁眼,但他身上活人的特征接连复苏。杨青走向病床,弯腰想按响呼唤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他手腕上,制止了他的动作,与其说是制止,那轻柔的力度不如说是哀求。
  杨青沉默了,他收回按铃的手搭在床头。以俯视的角度观察岑微雨。岑微雨的脸色苍白,仅有面颊上有一丝红色,但在沉闷的气色下,这点红也失去了光泽。它和朝霞和瑰云没有半点干联,它是眼泪淌过的证明,冬日里被冻伤的陈迹,它是哀伤具象化的颜色。
  他忽然觉得岑微雨有些脆弱,正是这样的认知让他留在了病房。
  “再使劲些,把肺咳出来。”杨青嘲讽道。
  岑微雨没有收回搭在杨青手腕上的手,随着杨青把手按在床头的动作,他的手跟着延伸,在他和杨青之间架起岌岌可危的吊桥。
  绝不放手,绝不,他不能失去吊桥。
  岑微雨的睫羽下垂,藏住了自己的情绪,也藏住了杨青最爱的琥珀色眼睛。
  我该不留情地甩下他的手,我该把他当成路边的杂草,随处可见的小石子,贪婪地吸食我血液的蚊虫。当我脱离肉体审视自己的处境,我发现自己被杂草绊住了脚,被石子挡住了路,被蚊虫吸干了血液,我被束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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