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寻声走去,见到的却是自己的父母亲在负隅顽抗。
几乎是下一刻,母亲的头便被砍了下来,猩红的热血洒在一旁的江眠脸上,仿佛他就在现场。
母亲的头滚落在自己的脚边,江眠全身紧绷。
这时来了一人,他身姿挺拔,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人影走近,将江眠紧紧抱住。
这人的身体温热,连拂在他耳边的轻声呼吸都显得那般温柔。
他们紧紧相拥,似乎认定彼此是这无止境漆黑中的一片慰藉。
同样是这人,在缓缓松开抱着江眠的手后,反手抽出一把冷剑,送入江眠的胸膛。
冰冷的剑身穿透江眠滚烫的身子,人影周围忽的泛起一圈冷光,渐渐映照出了此人的面庞——
“江眠——!”
眼皮子沉重,江眠费了不少力才缓缓睁开。
他看见眼前二人,又微微阖上双眼,手指微微颤抖,似乎还陷于长梦。
江眠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神色,离得近之人甚至可以看到他还在不住地颤抖着,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这回他再度睁开双眸,眼神中透露出迷茫无措,道:“陆迟?”
站在对面的陆迟听见他出了声,终于松了口气。
“喂,救你命的可是我,你反倒先叫那小子?”林宿微微挑眉,说道。
江眠盯了林宿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垂下头去,喃喃道:“不……我不知道。”
对面二人皆沉默了。
江眠脑中似乎总浮现出一个人影,却不知这人影究竟是何人。
他并不想记起,可又总有一声音在脑海中沉沉问道:“他是谁……?”
陆迟凑近,附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宿不动声色地推开凑上来的陆迟,道:“大概是刺激太大,排斥了一部分记忆。也不知他现在还记得多少……”
陆迟倒是没料到会这般,脸色显得些许难看起来。
江眠昏迷已足足有十日了,林宿赶来时,正是第四日。
那日江眠已然喂不进去东西,连参丸也是塞进去又吐出来,形容枯槁地躺在一边,几乎不成人样。
后来二人轮流陪着,也亏得林宿从药谷中带来的药材不少,一日一日地煎药喂着,三餐皆用米糊混着点汤粥一并喂下去。
一直捱到第十日,江眠忽的开始喃喃自语,眼却紧闭。
陆迟林宿二人见了,只怕江眠深陷梦魇不能自拔,才在情急之中急切呼叫。
终于将江眠从昏昏沉沉的梦中唤醒,谁知江眠竟会如此……
林宿拽住陆迟的衣袖,轻声道:“先别告诉他这件事,以免他总是想着,反而扰他神思。”
陆迟没应答,只静静听着。
外头的太阳正浓裂,晒得树上翠绿枝叶都有些卷起,一阵阵热浪被风刮着吹了进来,惹得几人都无端燥起来。
江眠不再想那些令他头疼的事,他尽力忽略脑海中层层叠叠的声音,微微仰起头道:“这是哪儿?”
“还在南疆。”
“我们怎么会在此地?”江眠不解道。
陆迟怕多说多错,只回了几句因江眠身受重伤无奈之下才来南疆寻医。
江眠看着林宿,也懒得去猜测真相是何。他这次醒来莫名的疲惫,虽感觉忘却了些什么,记忆中也总有些缕不顺的地方,可也奇异地不想去刨根问底。
他瞅着外头的烈日,少有地享受起南疆的景色来。
江眠稍稍起身靠在床榻的一边,闭上眼睛。几缕阳光从外头洒进来,映着叶子。
斑驳的阴影打在江眠的脸上,显得他格外脆弱。
莫名其妙地,江眠眼角滚出几滴泪滴。
另外二人见了,对视一眼后便颇有默契地共同出了门。
江眠听到了些动静,他有些懵懂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看着手指指尖上晶莹的水渍,心跳地猛然快起来——
一个不稳,他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江眠扶住床头挂着的幔帐,正平复着那颗跳的剧烈的心脏。
看来,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江眠仅将这反应当做是身体上对此地的排斥,并未细琢磨些什么。
三人简单收拾了下,便一同回了中原。
林宿陪了二人几天,本想待江眠身子越发好起来后,再回药谷。
沿途中几人的耳朵也不曾闲着,中原二大家族争夺第一的位子终于有了结局,陆家占了上风,抢夺了明月楼那块地盘。原本高高挂在墙壁之上的“明月楼”三个字已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陆”字。
而陆家家主并未满足,他不顾往日情谊,将林家的当家人囚禁起来,试图逼出在药谷中的林宿,从而掌控药谷,成为真正的掌权者,再无威胁。
不过不巧的是,未曾逼出林宿,倒将药谷谷主杨折显逼了出来。
于陆家倒是个意外之喜。
听闻此消息,林宿几乎要一头栽进南封城中。
走前,他盯着陆迟的眼神中几乎可以看出疾风骤雨,林宿不愿去想陆迟的那封飞鸽传书究竟是刻意还是无意,江眠那副将死的模样是真的,若陆迟真是利用江眠来调虎离山……
林宿极力克制住对朋友的无端揣测,未置一词便离了此处,那背影离去的如同一阵风,转眼便消失在街口。
陆迟也未曾想到回到中原后等着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周围旁的喧嚣声和灯笼流苏被吹过时发出的簌簌声骤然皆成了陪衬,暗红的灯笼漂浮在黑夜中,让人看不见拴着灯笼的架子。
沉默之中,人潮浮动,脚步声在地面上滚着,来来往往的人将几个红灯笼撞得动起来,红烛光飘着飘着,从二人的脸上飘过去,映照出其中一人的慌乱与恼恨。
江眠倒是十分平静的模样,他静静看着陆迟坐立难安的样子,笑道:“你想去便去吧。”
“可你……”陆迟迟疑道。
如今中原大乱,江眠又重伤初愈,他家已对不起林家,他实在无法就这样离开。
江眠伸手拍了拍陆迟的肩道:“我好得很!你再不去,只怕真要更乱了。”
陆迟不再多言,道了句“保重”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灯笼也笼罩不到的黑暗夜色里。
江眠一人回到了今安城的“江家”,江家早已人去楼空,连门扉都无人打扫,甚至已然爬了蛛网。
他推开颇有些沉重的门扉,扑面而来的灰尘扬了他一脸。
“咳咳——”江眠伸手在鼻尖处挥了挥,紧锁着眉。
一路顺着记忆,穿过江家一侧的深林,越过一小汪干涸的池塘,便看见了曾经常常练武的那处亭子。
亭子匾额上“鹤眠”二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地看不清了,只有江眠自己堪堪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江眠目光一滞,亭子中竟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的背影十分消瘦,也不知是思索什么入了迷,竟丝毫未曾发觉江眠的到来。
江眠隐隐堤防着,刚才他从正门进,门扉分明没有被开过的痕迹。
不过似乎亦是莫名其妙地,江眠对这人敌意并不深。
他没有选择趁其不备先动手,只是提了提嗓子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浑身一震,竟不敢回头。
江眠也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并不催促。
待那人转过身来,见到江眠的刹那,眼中却蓦然红了起来。
江眠见这人衣衫虽算不上名贵,到底也是干干净净的,想来不是什么贼人。
思及此,他又不由得笑着想到,自己家中如今还有什么能偷的呢?
那人见江眠的反应竟如此平淡,不知是否意料到了什么,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顿顿的嘶哑:“我……我路过此地。”
“路过?”江眠眼中也凝重起来,“你到底是谁?”
那人正是赫连墨,稍一思考他便猜出了江眠已然忘了他的事实,一时之间难以说清他究竟是何心情。
“我同这里的家主曾是旧相识,说名字你大抵也不认得。”赫连墨许久才道,“在下明玄。”
江眠听到答案,心中竟然猛地一窒,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假的,却撕不开那道通往真实的口子。
“我确实不曾听闻过这名字。”江眠稍稍侧过头去,忽略掉心中的不适,皱眉问道,“既是兄长旧友,为何不从正门进,反而偷偷摸摸到了这里?”
赫连墨手下意识地握紧,眸子一转,从容道:“因为我向来是爱翻墙进门的。”
“……”江眠不做声地凝视赫连墨半晌,颇无语起来。
第67章
夜色降临,江家的宅子平添了几分灯火气。虽说依然是灰尘漫天的样子,到底是有了人味儿,这宅子的主人正和赫连墨端坐在屋顶,看着空中悬着的那轮昏暗月亮。
从顶上往下看,方知江宅如今的空旷落寞。整个大宅没一丝动静,安静地令人恐慌。
尽管如今并非冬日,可夜风拂过,灌进人的衣袖里头,还是冻得江眠一哆嗦。
两人坐在屋顶之上,手上捧着酒,饮下不少后,皆有了些醉意。
赫连墨的眸中神色忽的微微变了下——就在刚刚,江眠将手搭在了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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