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默雀静,万籁无声之时。
静夜里窸窸窣窣声音传出,“唉,这天忒冷了。”宅子中的护院搓了搓手忍到这时也是实在受不了。
旁边的大汉正吞咽了几下口水:“就是啊,这守夜的活真不是人干的。”他说着又将目光斜向屋内,压了声音道,“这么个女人也值得咱们兄弟日夜看护?”
先说话的丁护院□□道:“你不知道吧,这可是徐老爷的新欢。”
“嘿嘿,那身段确实美妙。”大汉见他提起屋内的女子也来了兴趣,又忽然问,“既然是老爷的新欢干嘛不接回府里,还要专门买个宅子安置?”
丁护院较之大汉年纪更长,自然也更懂情况,他以手挡在嘴边笑声道:“你不知道,徐老爷家中有头母老虎,徐老爷正是靠岳家发迹的,这些年连纳妾都得经过主母同意……”说着他眼中愈发轻蔑,“更何况这里面的可是红袖坊的。”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屋内,烛火映照隐约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春波尚不知这些人背后评头论足,便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她吞了吞口水,抱着自己的包裹左右又看了几眼。她换了身下人的衣物蹑手蹑脚地打开偏门然后眼见四下无人拔腿就跑。
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当初徐淼骗她事成便赎她出来好好安置,结果却是买了郊外的一间宅子直接将她丢入了里面,随行的除了一个小姑娘做婢女其余全是八尺大汉整日整日在宅子里把守,十天半个月才许人出门一次。
春波既见不到徐淼还得忍受这群粗人的鄙夷,这跟她从前在红袖坊的日子比起来也不知哪个好哪个差。但好在她从徐淼那儿也刮了不少银两,自己这回跑去济江对岸躲起来,买个宅子自己当主人!
春波愈想愈乐,脚下也不注意,一个踉跄摔倒倒是不要紧,她却忍不住喊了一声,虽只是短短一声她连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这附近根本没有村落,唯有这一个宅子被徐淼买了关着她了。
她惶惶回望,果不其然宅子亮灯,声响渐起,春波心中大事不好,赶紧起身抓着包裹再往外去。
正在此时,四野无人的官道上传来了马蹄疾驰声。
春波眼见宅子大门已开,心中是慌之又慌,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大侠,救命!”
第25章
不必多说来者便是贺凝闻、金廉。
他二人从天星榭再日夜兼程四五日到了天都附近,幸是天星榭的马匹果然万中无一,只需稍加休息便又能赶路。
他们路中离天都愈近贺凝闻却是愈发冷静,他心知郝承宣是非易于之人,若是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今夜再启程之前有些不寻常。
月色暗暗,浓云不散,好似明日天色不佳。
金廉饮马而归,贺凝闻正欲毁去篝火与他再启程,却被金廉制止。
“贺公子,你已连着三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不为别的,便是如此遇到郝承宣,想必也难竭尽全力。”金廉将缰绳系在树干上,趁势坐下。
火光熠熠,照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贺凝闻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道:“是时晏喊你多加照顾我的么?”
金廉折断干枝丫丢入火中,转头对贺凝闻笑道:“自然。”
“你们关系很好……”贺凝闻不由想起那短短的八个字,事到如今他已明了,阻碍时晏不能说的原因与他隐瞒自身的缘由一般。人世间贪婪一遍遍轮回不止,圣令是趋之若鹜,时晏便是避之若浼。
时晏要护着的人恐怕也有金廉。
金廉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道:“少爷并非是有意瞒着你的。”
“他是为了你,你们对吗?”贺凝闻神色凝重,若有头绪,一切便如展图可见,再无阻碍。
金廉微微一笑,看向贺凝闻:“不错,万事有常,人心无常。但我很信任少爷,所以也自然如他一般信任你。”
贺凝闻心中大撼,金廉此言便是知无不言之意了,他起身却是郑重对金廉一躬身,金廉却未诧异,仍是望着他。
“不才有幸。”
贺凝闻又坐了回去,金廉这才开口说道:“少爷离家之时是十年前……”
……
“大侠,大侠!”春波小声喊了几声,见贺凝闻似乎没有反应,手摸向自己的包裹,又想转身跑走。
“姑娘。”贺凝闻忽而道,“你既然是被这家人掳掠而来的,不才定会将你送回家中去。”
春波想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扯出的说辞,又想到这二人只是几招便轻松解决了那些一直看押她的护院,心中暗道自己这是出了匪窠又入贼窝啊,她讪讪转头,装腔作势道:“小女子无依无靠,正是尘世浮萍,才被这群人盯上。”她说着从包裹里心痛地拿出一张银票,递到贺凝闻跟前,双手捧着道,“多谢二位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出手解决几个地头流氓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春波遮遮掩掩态度反而叫贺凝闻感到诧异,他思忖片刻道:“我不要你的银票。”他走近几步,宅子上的匾额只写了个松花庄,贺凝闻指着匾额问春波,“这是谁的宅子?”
春波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金廉脚尖一踹,将护院所用砍刀提到手中,直接架在了春波脖颈边,春波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大侠饶命,我说我说,是朝廷钦差徐淼的。”
这个身份可不简单……
贺凝闻神色稍变,更何况他来之前曾听摇光将世事俱说了,他脑中一转,徐淼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大臣,为何会派这么多人专门看护一个女子。他逼问:“你是他什么人?他要你做什么?”
春波看着刀刃就在颈边哪里还多想,如倒豆子一般全数说了:“我说我说,我都说,是徐淼指使我的,他要我栽赃那个内卫啊,说是他偷了饷银,还说事成保证我无碍并要赎我当小妾我才干的。”
贺凝闻与金廉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瞧出些震惊,这却是摇光未曾提及的了。
只是这是朝廷中事,他并不适合掺和。贺凝闻转念又想,上次于京阜遇到谢雪忏似乎便是为此事而来,只是若将此女贸然交给浮光司不知会受如何惩处。
贺凝闻只道:“你逃吧,不过查这事的是浮光司,我不知道谢雪忏能力如何,她若是要查,恐怕你不会有好下场。”
越说春波脸色越白,金廉在贺凝闻说罢便撤了刀,春波愣了一下,没回答贺凝闻,抓着自己的包裹跑走了。
金廉将砍刀丢回地上,走近贺凝闻,说起:“她的行为应当对浮光司查案不成影响了。”
贺凝闻点了点头,望着夜间通明却已无人烟的宅子:“毕竟饷银已经落入郝承宣的手中了,大抵是被他用来私养军队了。”
他心中更郁,三言两语后二人又再上马,往天都而去。
……
天色渐白,晨光熹微。
早朝的官员已散,谢雪忏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谢雪忏在太监牵引到御书房时金光宝殿鸦雀无声,座上的皇帝穿着华贵,却因为病躯让这套朝服显得不贴合身子。只是殿内侍者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中大气不敢出。他就像一只年迈的雄狮,人人瞧出他的衰老却人人都仍在畏惧他的威利。
谢雪忏从容不迫地行了大礼,等着老皇帝用浑厚却含浊的声音让她起身。
“谢卿,你查出什么了?”
谢雪忏早已将案情呈报上禀,但此时老皇帝再问她也规矩再答:“臣叩上,江南水灾饷银失窃一事发于三月初一,结于四月初二,逆渠徐淼、刘丰及附逆官员二十三人已捉获浮光司,内卫齐项禹仍有嫌疑。且饷银又转不见,臣怀疑此中还有他股势力。再,内卫齐项禹家中搜出与三皇子殿下来往书信,臣已呈上。”
老皇帝声中陡生怒气:“乱臣贼子,胆大包天!”殿中侍者无一不跪地恭敬状。
谢雪忏再行礼跪地:“臣请陛下天恩,授臣查察之责。”
老皇帝看着她,幽幽而道:“朕把内卫首领韩言月调到你手下听用。”
谢雪忏伏身谢恩:“谢陛下!”
老皇帝粗粗喘着气,挥手:“你去吧……”谢雪忏起身告退,只在最后听见皇帝传唤道:“把段涵烁给朕喊来。”
谢雪忏无心这一切皇家争斗,回首拒绝了侍者安排的坐辇,一步步往宫外走去。
天色仍是昏昏沉沉,从日出时便能瞧出今日将有一场雨。
……
贺凝闻与金廉驾马入城时正是午后,虽是大白日,因为雨云不散天便显得有些阴沉。
朱雀大道一路宽敞,几乎望不见尽头。贺凝闻先前也从摇光那儿得到了如今郝承宣宅子的方位,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抵挡郝承宣重重后手,若要报仇必须出其不意。
白日太过引人注目,贺凝闻只待夜间换了身夜行衣带了面罩才与金廉一道出门。
城内辉煌热闹非凡,即使入夜市集依然未闭,仍能在街上听到热闹声响。幸得二人一路潜藏又加轻功卓越才一路未有声响到了龙池旁的宰相府邸。贺凝闻此时正藏在隔街的檐上,此前摇光给的地图也点明了地址,可真身临期间才更让贺凝闻直观瞧出这座近两百间屋子的府邸占地极大,从高处便能望见府邸之内楼台房屋丛立仍有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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