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延坐着简陋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田庄, 田埂上有很多老百姓正蹲在地里除草。
这几亩旱田种的都是麦, 麦价格高,但容易长草生虫, 因此产量也低,更别提再遇到大旱天了, 一旦缺水减产是很严重的。
姜子延从马车上下来后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卷起长袍的下摆, 走到田埂上蹲下看田里的麦。因着去年冬天下了一场雪,麦的长势还不错,如今到他小腿的高度, 绿油油一大片, 看着就很舒心。
只是在这些整齐的麦苗中间,一眼看过去有许多拔高突出的草,佃户们都在田里忙着除草。
姜子延朝着一个正在弯腰拔草的大叔走近, 他道:“大叔, 我想问一下, 咱们这个田里每年种麦一亩地大概有多少收成啊?”
大叔名叫刘富田,皮肤晒的黝黑黝黑的,用衣袖擦了擦汗,见是个年轻人在问他,便答道:“好的时候有三百多斤,遇上天灾,能有两百斤就不错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眉头皱了皱,又道:“最近这两年的收成越来越不如前了,收的粮食一半都要上交给东家,还要再匀出来一些交赋税,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那你们没想过种别的吗?比如说番薯,据我所知这种东西也能够吃饱,而且不易生虫害,要比麦好种多了。”
“是好种,可是这番薯的价格太便宜了,如果种它根本就卖不了多少钱。”
姜子延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低下头看了看土质,这会是黄土地,相对来说土质肥沃,倒是很适合种葡萄。
现在是四月份,葡萄最好在四月到五月之间种植,他已经托赵员外打听了一批葡萄苗,最好是赶紧栽种上。
只是这田里种的都是麦,他总不好叫人把这些都拔了改种葡萄,姜子延想了想,对刘富田道:“我是咱们新来的东家,你们现在种的地现在都是我的。现在听我的,先别让大家忙了,去把他们从田里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刘富田挺懵的,原来他面前站着的这位年轻人,就是他们新来的东家,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还好没说什么冒犯的话,赶紧去地里招呼大家回来。
没过一会儿田地头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一群人,姜子延在一块大石头边站着,冯轲抱着一把刀立在他身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
周围闹哄哄的,姜子延让大家安静下来后道:“各位,我是你们新来的东家,这一部分田里有哪些麦的长势不好,你们统计好后给我个结果。还有哪些地比较空,基本没什么收成的也都报上来,这些地我打算种植葡萄树。”
这个消息一说,周围的佃户们像是炸开了锅,怎么东家不让他们种麦了呢?要去种什么葡萄,那他们一年的收成岂不是更少了?
葡萄这种东西虽然金贵,价格也不低,但到底不像麦这种家家户户都需要它,所以即使价格高但卖不出去有什么用?
大家虽然不情愿,但到底不敢当众反驳,最后你推我我推你,派了刘富田这个代表出来问道:“东家,这要是都种葡萄了,那我们的收成可咋办呀?大家伙忙活一年就指望着这点收成养家糊口呢!”
姜子延安抚道:“大家听我说,这地我就是买来种葡萄的,至于怎么卖出去你们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会负责给大家发工钱。
相当于你们给我做工,就不按以往收成五五分了。这样不管收成好坏,我都会给你们发工钱,按每人每天二十文。”
大伙听了十分惊讶,惊讶完后便是惊喜,有人忍不住问道:“东家说的可是真的?”
姜子延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咱们可以立契据。”
得到了准话大家伙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很高兴,本来想着换了个东家万一比上一个更苛刻,要是让交更多的租金该怎么办,没想到新来的东家人很厚道,给他们按月发工钱,这就相当于以后他们种田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管收成好不好他们的工钱不会少。
而且每人每天有二十文啊!试想一家子里每天有两个人出来干活,那一天就有四十文哪!
越想越激动,大家伙纷纷都说听东家的!
看大家都接受了他的想法,姜子延说了一会话觉得有些口渴,便准备去庄子上歇歇脚,讨口茶喝。他来之前没有跟这里的管事打招呼,所以管事不知道他过来。
可说来也奇怪,他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即便管事事先不知道他来现在也早该听到动静出来跟他汇报田地情况了才对。
然而管事的没来,所以刘富田便给姜子延带路去庄子上歇歇脚。
路上刘富田介绍道:“东家,我们这个庄子上住了大概有几十户,都是这一块田地租户,再往南是茶田,往西是沙田。”
“前面就是庄子了,您进去歇歇脚吧。”
姜子延点了点头,这时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背有些躬着,生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看起来面相不是很顺眼。
刘富田一见来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然而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来人道:“刘富田!又是你,这个时候你不去田里拔草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偷懒?”
刘富田忍着怒气道:“何大海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了?”
何大海打量了一下刘富田身边的姜子延,见对方长得细皮嫩肉不说,那张脸是真的美,搓了搓手忍不住说道:“刘富田,这是你哪家的亲戚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要不然这样,我瞧着他长的有几分姿色,不如陪小爷我一晚,你欠的那半年租金我就不收了,怎么样?”
姜子延刚从田里过来,脚上粘的泥,还有下身的衣摆和裤腿上都粘了泥,这才给了何大海他是刘富田的亲戚的错觉。
刘富田气急,想说这不是他家的亲戚,而是新来的东家,而且他怎么能这么侮辱东家?
一旁的姜子延制止了他到嘴边的话,有礼貌的问道:“请问你是?”
何大海一脸得意忘形的道:“我是这庄子上的管事!怎么样,还不错吧,要不要考虑跟我?虽然老子喜欢女人,但你这姿色确实不赖,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狂妄,这何大海平日里在庄子上作威作福欺压佃户惯了,之前在齐员外那混的很不错,每年光孝敬过去的好东西就不少,所以一直稳稳的做着这庄子上的管事。如今瞧见姜子延竟然也这般大胆无理。
他这话说的十分过分,没等姜子延发话,身后的冯轲直接脚下一个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站到了何大海面前。
何大海震惊之余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冯轲一个侧身踢了过去,三两下便将他制住,一只腿将他压着半跪在地上,刀出鞘后抵在他的脖子上。
何大海都快吓尿了,这人刚才一直站在后面存在感极低,他也就没当回事,这一转眼竟然就被对方按压住了。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在庄子上的管事,我告诉你,你要是得罪了我,以后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何大海都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了还在嘴硬,自信心不是一般的强。
刘富田见新来的东家旁边那个年轻人突然拿出了刀,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哪里经历过这场面。
姜子延蹲下身,凑到何大海面前,说道:“何大海,庄子上的管事是吗?”
见对方不买他的账,何大海这才有些惊慌起来,磕磕巴巴道:“是、是啊!知道就好,赶紧把我放了,今天这事儿、我、我就不追究了!”他说话还有几分颤音,底气不足。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什、什么?”
何大海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左不过是被打一顿,可对方却说他被解雇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道:“就凭你,说解雇我?你算老几?”
姜子延掸了掸衣襟上的泥灰,站起身道:“巧了,我正好是这里的东家,还真就是我说了算!”
“呵,你算哪门子的东家,齐员外家里的少爷我见过,根本不是你这样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齐员外把他叫过去说这片地卖给别人了,这件事他给忘的一干二净。
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就是跟齐员外买地的人?那这样的话他可不就把新来的东家给得罪了?
何大海猛然醒悟过来,使劲的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来是东家,是小人瞎了眼,还请东家不要赶我走啊!”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耳光,啪啪啪的打脸打的声音响亮。
他做这个管事好几年了,一直顺风顺水,每年还能捞不少油水,这次可真是把路给走绝了。
临近到了中午,田里的人们要吃午饭相继从田里面赶了回来,这边何大海的事情越闹越大,引得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家伙唯新到的东家因为心软放过何大海,纷纷告状吐苦水。
原来这何大海仗着是这庄子的管事,在上一任东家面前很得脸,所以一直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克扣租金,欺压佃户,还调戏庄子上的姑娘,欺男霸女这种事情数不胜数。庄子上的佃户们对他不满很久了,可一直都没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