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望陵挑了一边的眉毛:“哦?”
关澜说:“你这些话听着像是为关家考虑,却和你的立场身份截然不符,我不会信。”
“更何况。”关澜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挟持你,似乎更为简便一些。”
余望陵失笑:“你就不怕你对我出手,郡主之事顷刻之间便泄露出去吗?”
关澜开口:“秘密之所以能当做筹码,就是因为无人知晓。”
余望陵认真地打量了关澜一刻,忽然笑开了:“所以世子是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其实那些弟子,并不知晓这桩丑闻,所以只要拿下我便好了?”
关澜持剑不言,他就是这么想的。
叶绾绾也回过味儿来,若是此时早就告知周遭那些弟子知晓,人多口杂,覆水难收。纵然再听余望陵的诸多安排行事,又能补救的了什么呢?
余望陵笑了起来:“行吧……就算这件事上唬不住世子,我倒是真的希望世子考虑下我的提议……世子说不知我的目的,我倒是确实有个缘由可说给世子听听。”
余望陵收了笑:“余某个人的立场,比起李家,或者说谢氏朝廷,其实我更希望关家能赢。”
关澜眼皮一跳,不知为何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看似如此羸弱,身边也只有一个持剑的近侍。却让人觉得不可小觑。
手无寸铁又如何,仅凭一张嘴,照样可以搅弄风云。
他还有话说,关澜却不想听了。
关澜长到这么大,危难绝境确实也遇到过一些。不管是险峰急流还是群狼环伺,从未有过如今这种感觉。
他向来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直觉在野外生存,乃至于高手过招中都极其重要,有时不过就是须臾之间的反应,就是生死之劫。
无论如何,不可再听这人挑唆,按照他的步调走。
“叶绾绾。”他低声同后面那已经露了怯意的女孩说:“你害怕被人知道吗?”
叶绾绾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用怕。”关澜头也不回,语气里沾染着他特有的,无所畏惧的笃定,慢慢开口:“如果做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就要遭受非议,被人耻笑,以至于活不下去,那你就不要做女人了。”
叶绾绾被他说懵了:“什么?”
关澜开口,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多荒谬的话:“我这个世子的身份让给你,我来做叶绾绾。”
他话音刚落,不等这几人有什么反应,直接快剑出手,直冲叶绾绾刚才想要杀的那个和尚。项飞白还拦在那人近前,关澜用剑角度极其诡异,近乎是弗一交手,项飞白的剑上就感受到一阵极重的怪力,对着他使不上力气的地方压过来,直接被击飞了兵器。
那剑再往前一递,不过一刹,那和尚喉咙上就多了个血窟窿。
这场变化就发生在转瞬之间,余望陵见状瞳孔都微微一缩,他知道关澜其人似乎是武学造诣颇高。却怎么也没想到,项飞白在此人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没有压过去。
关澜一击得手,并未停下,剑势一转直冲余望陵而去。
面对如此剑锋,余望陵脸上的笑终于敛了下去,他身边不止项飞白一个高手,此时三四个藏于暗处的弟子,和远方守阵的人纷纷急步赶来。
如此惊变,叶绾绾也瞬间回过神。先前那什么若有变故,就让那些弟子告破此事必然是诓骗他们的。想通这点,她便瞬间恢复了一战之力,提起剑就想处理了那些从后方冲过来的人。
余望陵见她似乎恢复了精气,嘴角扯出一个笑,震声开口:“郡主因何恼羞成怒?!莫不是因为……”
“因为看你不爽。”他话还没说完,关澜一人顶着四五人的压力,竟然还有功夫在声音里灌入内力,生生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如此挑衅逢香山庄,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关澜面无表情地把这句骂人的话说完,远处的人也能听懂真切。
余忘陵都觉得好笑,一时竟然真被这人拿捏住了。但凡要张口牵制关澜和叶绾绾,眼前这人就立刻随口胡诌,带着内力吼出来,声音确实大。
这厢他们打得热闹,外面围着的人也只是看着热闹,时不时听到几句叫骂,拼拼凑凑地,不过半晌,就有流言出来了。
“这谁和谁打起来了?金盏阁和北境的人?”
有人没见过关澜,远远地看着,问:“谁是郡主?打人的那个吗?看着真漂亮啊。”
也有人根本不认识谁是谁,全被关澜一张脸哄骗,跟着附和:“是了是了,也不知道那金盏阁主做了什么孽。”
有人仔细听了那边的用词,听到些凭春坊,断袖之类的不雅之词。
“这……现任金盏阁的阁主和郡主,有……渊源?”
说话的人已经在极力挑选用词,这话说出口却还是带着一丝奇怪的暧昧气。
“嗨,逢香山庄和金盏阁,都是江湖儿女,你管那么多呢。”有人小声附和,“漓江这样的温柔乡,多几段绮丽良缘又不是坏事。”
谣言的中心,余望陵几乎要气笑了,“关世子真是好手段。”
关澜充耳不闻,这根本不是什么手段,完全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余望陵想要拿这种谣言牵制叶绾绾,管他什么目的,没必要陪着他的节奏玩。
他终于把人逼到了一处山岩处,剑更快,专击这帮人下盘,数时,总算是逼出一条缝隙。
关澜丝毫没有犹豫,对这破绽之处以剑穿过,剑锋已经来到余望陵面前。
项飞白见状,顾不得收剑回护,足尖一点,直接要以肉身挡下这剑。
电光火石之间,关澜的剑锋擦着项飞白的肩膀刺了过去,血液溅出。关澜尽也好似预见了这一幕一般,剑身一侧,竟然抵着项飞白的伤口一甩。当项飞白还在震惊他居然弃剑的时候,关澜就轻功纵身往前跃了一步,甩开的剑柄被左手抓住。此刻他右边空门大开,却被离在近处的余望陵挡住,无法伤他分毫!
等到关澜揽住人,左手也握住剑架在人脖子上了时候,这场闹剧才总算落幕。
“行了。”关澜对这已经把喉咙交到他剑边上的余望陵开口,“现在我们继续来谈条件吧。”
第七十章
绕岚坪上风云变幻,形势陡然逆转。
绕岚坪下,锦亭山底。余沙则一路飞奔下山,不过片刻就来到山脚处。
他找了关家在山底看车马的人,要了一匹马,也顾不上宵禁和禁马令,上马就直冲凭春坊的牡丹书院。
此时夜已深了,漓江各处坊市都落了钥,余沙策马狂奔至平恩坊的坊门处,几个李王府的门人和金盏阁的弟子已经给坊门下了钥,准备离去。
余沙满脑子的焦急被这陡然出现的变故强行冷静了一瞬。
他为什么要去牡丹书院?对了,是因为司恩手里过了堂会的帖子,她一定知道堂会到底是在哪办的。
可是凭春坊也很远,一来一去也要花许多时间。上山之前堂会就开始了,那已经过了很久,到底会是哪个人的府邸,平恩坊?还是西边的福安坊?胡家?郑家还是李王府他们自己?
谁会知道这件事,谁会见过陆画的行踪?
余沙脑内闪过许多问题,他看到了准备离开的李王府门人,想到了这里确乎有一个十分直接的办法。
他纵身下马,直冲着其中一个李王府门人人而去,从后拽住他的肩膀,把人扭过来问话。
“你……你今天值守的时候,见过牡丹书院的车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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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书院的车马,确实是来过的。
余沙念着从守门的弟子那边听来的消息,一路在坊市间急行。
牡丹书院虽然一朝倾覆,但是由于陆画得了李老王爷的青眼。出门子这样的活,牡丹书院的姑娘向来是不做的。更别说陆画自己,除了李王爷,向来不接别的客。
所以这帮公子哥递这堂会的帖子,原本也只是,半信半疑地听了金盏阁传来的消息,一时的意气之争。
却没想到这消息是真的。李家真的不管了。这千请万请,都请不来的陆画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牡丹书院里抬了出来。
堂会在平恩坊的沉巷,罗家公子递的帖子。
而这堂会上的人,当然不止罗家公子哥一个。
水曲巷的张家,刘家。
永巷的胡家,王家。
隔壁坊市的,郑家,沈家。
一个接一个的,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原本只是一次堂会,几个时辰里面,不知道多少人家的车马奔着这里过来。把沉巷堵得水泄不通。群二三灵;6>久二三/久6更多^好\呅
这场景实在是稀罕,哪怕在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漓江都是稀罕事,所以坊市值门的人都清楚的记着这场热闹。
余沙一时觉得可笑,一时又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一群苍蝇,不,一群秃鹫。闻着味儿就聚拢起来,像是无从躲开的乌云,又像是可怕的巨兽。
余沙不敢想,与这场堂会相关的一丝一毫他都不敢多思。只盼着脚程再快一些,再快一点,盼着他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救出陆画。
沉巷很快就到了。
余沙一进巷子,打脸就看见一溜的车马,光是形制和用料就知道不是常人能用的。
他心口烧的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给烧了。
沉巷不是寻常巷子,巷口有人值守,见余沙一个人纵马前来,对视一眼,上前索要引贴。
余沙看看这两个人。
下一秒,这两个人就飞了出去。
余沙鲜少这样正面与人动武,不知是不是被关澜的任性妄为带坏了,本可做的再隐秘些,他偏偏直接击飞了这两人。近处的车马和等人的车夫全都惊动了,马匹不安得嘶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