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中旬二下怀,她试着哄骗:“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哥哥身体向来不太好,又是连续的奔波。这几日最好叫他在店里休息不让出门了。偏偏关家哥哥你这些天也看在眼里,那就是个最要面子爱逞强的。希望关家哥哥帮忙拦着些就是了。”
关澜点头应了,又说:“这不算什么,还是找些活我帮着做。前面大厅洒扫或者整理房间之类。”
旬二心知这人之前被余沙诓了三十枚钱,眼下又见他好说话,竟然有点于心不忍,想着便找了个轻松的活计:“洒扫那些如今没有客人倒是不急的,不若同我在这里洗些菜,择些豆子,正好一会儿咱们吃早饭。”
关澜倒也没坚持,寻了个板凳坐在旬二旁边,学起她的样子洗菜。
旬二从侧边看着关澜,还是有些惦记,便乘着这会儿一起洗菜的功夫套起话来。无非就是那些从哪来的,又和余少淼有什么渊源的事。
昨日关澜在余沙面前答的痛快,眼前倒是觉得旬二只是个小姑娘,不欲让她知道太多。便随便扯了些闲话,支吾过去。
他们在这边天南地北地打太极,余沙拿着套衣服风风火火地下楼来了院子。
他进来得气势汹汹,等迎面看见了旬二和关澜,却又迅速哑了火。抱着套衣服呆站在后院门口,看着傻乎乎的,不太聪明。
旬二都看愣了,看看他又看身边那个,连怎么打圆场的章程都没有。
倒是关澜自如一些,放下手里的豆子,起身走了过去。
余沙见他过来,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还后退了一步。
关澜见他躲,就不再往前了,直接开口:“衣服是要洗吗?我帮你?”
余沙:“……”
他自我建设作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近乡情怯个什么劲。其实关澜都没认出他来,他大可不必这么草木皆兵。
“你跟我来。”斗争了半天,余沙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凶巴巴似地开了口,说完也不管关澜答应不答应,扭头就走。
旬二听着不放心,走过来,和关澜说:“……他平日里都过了中午才起的,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起床气么……关家哥哥多担待些。”
“没事。”关澜说,“我跟他去看看。”
说完他就跟上了余沙。
两个人去了二楼的房间,是余沙惯常住的屋子。
关澜跟他进了门,余沙把抱着的衣服放在桌子,又去开衣柜,不知在挑拣些什么。
关澜走近一点,去看那桌子上的衣服。面料很滑,像是绸缎。虽然不显,却有许多暗纹,就是看不出是什么纹样。
他这边看了半天,没琢磨出来余沙是要干啥,那边余沙却又挑拣好了。
他又抱了几件衣服出来,一股脑地堆在桌面上,然后看着关澜不说话。
半晌,他开口:“……你穿一下试试。”
关澜看他:“……?”
第二十一章
客栈二楼,余沙的屋子里,关澜在跟衣服打架。
他自己也觉得头疼,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闹不清楚这种贵人用的衣服到底要怎么穿。
无独有偶,余沙也在想,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闹不清楚这种衣服到底要怎么穿。
两的人啥话都没说,却是心有灵犀了。
原先关澜也不想换,但是余沙抛出来的理由他没法拒绝。
余沙说:“昨天我在花垂碧那里给你记上名了。你现在就是这个客栈的少东家,必须装出少东家的样子来。”
其实也是怕这人如此相貌却又是一身陋衣,再遇上不长眼的给拐骗了去。追纹;Qu+n二棱瘤灸二彡灸;陆
同时眼下马上就有一场官司,得需要这衣服撑个场面。
关澜皱眉,余沙不等他反驳,继续哄。
“你长得太出挑,闹出的事太大,时间也太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金盏阁不出两日一定会找上门来。”
他抬头看关澜,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威胁还是劝人:“要么你就自己想办法在漓江隐藏身份,要么就听我的。”
关澜这下才正视这个问题,好像是经过这三番两次的事,也算是知道最好还是听眼前这人的。
余沙倒是紧张出一手心的汗,就怕关澜又来个说不穿就不穿,扭头就走的壮举,这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正当余沙纠结半天,搜肠刮肚地想是不是还能再劝点什么的时候。关澜倒是动了,他随手拿了件玄色的衣服起来,开口,
“好是好……可是这个衣服要怎么穿?”
余沙:“……”
关澜:“你也不会?”
余沙:“………………”
余沙内心疯狂腹诽,问他干嘛?问他干嘛??难道还要他亲手替你穿衣服吗?!
余沙算看出来了,关澜到底是不是来替他找公道的另说,这人绝对是想气死他的。
于是关澜只好一个人跟这些华服搏斗了。
他和这堆衣服挣扎了半天,余沙看他不得其法,糟践出一堆折痕出来心都在滴血。
这里任一件,拿出去都能买十件八件夜行服了。
“…………行了,别动!”余沙终于开始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亲手给关澜换衣服。
这些华服都是这十年的款了,是原本从定州南下的贵族用的。后来因为定州系的贵族没落,也就流出来到民间了,和漓江当地的衣冠一起融合了十数年,也形成新的样子。分了好几层,每层的穿法各有略微的不同,还有好些系带,不知道门道的是真穿不上。
说起来倒也不怪关澜不会,这衣服根本就不是让人自己穿的,就是那种有人伺候的贵人才有这个闲情穿这么复杂的衣服。
余沙上手,一切就变得有了章程起来。他把衣服顺好,一件件给关澜换上,嘴里还在嘱咐他。
“漓江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你要带走余少淼的遗体也好,要查他的死因也好,左不过就是要和金盏阁打交道,那就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生事。”余沙脑子里飞快地编着谎话,想着怎么把慌说圆了。
要是旬二知道,她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觉得余沙都已经认出关澜了还要搞这套,实在是多此一举。
可是余沙不这么想。
也许是关澜表现的太在乎,所以他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想横生枝节。
也有可能,他只是觉得时过境迁,人和事都变了太多了。
所以就没必要了。
余沙骗着骗着,谎话就变成了半藏着心思的真话:“……现在离余少淼下葬还有时日,你就借这个身份在这边打探,也一起把关家的差事了了,不是挺好的。”
关澜有点奇怪,从今早上见着他开始,还没说一句和余少淼、金盏阁这些有关的话,倒是余沙操着这份心,把什么话都说尽了。
他开口:“……你怎么态度变了?现在又要帮我了?”
余沙装着他的大尾巴狼:“客官既然是关家的探子,便与我有些好处。自然是要帮你的。”
关澜眉毛皱起,显然是觉得他这话不是真的,直接开口:“不对,你在说谎。”
余沙心里有些无语,这人莽撞的时候特别莽撞,怎么这些时候却又不好糊弄了?于是没法,只得说了句什么都没说清楚的实话:“左右我对你都有用,你管这么多干嘛?”
“那是之前。”关澜说,“你不计回报,帮了我两次,我承你这份情,认你这个朋友。”
余沙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正在给关澜系腰带,听了这话,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幸好关澜并不在意自己腰带还能不能解开,他还关注这上一个问题:“所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
他微微低头,看因为给他系腰带,所以离得分外近的余沙。
“我也想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余沙沉默,手从关澜的腰带上放下来,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什么想要的,你活着就好了。”
他听到自己说。
半晌,或许是因为这话实在是太过无厘头,他又找补了一句。
“我是说,别因为查金盏阁什么的就把性命丢了,不值得。”
关澜看他很久,也没说相信没相信。等到余沙都被他看得发毛了,才像是妥协一样地开了口。
“……那现在我要怎么做?”
余沙听到他终于肯听就松了口气,怎么也算是把事情含糊回去了。
“旬二应该要做饭了,先把早饭吃了再说。”余沙回:“更细的事,吃完再讲吧。”
第二十二章
旬二因为惦记着他们俩,早饭做的十分粗糙。
青菜豆子一起煮的粥,白白的粥上缀着一点点绿,看着跟猪食差不多。
余沙就着这点子白粥,和关澜细细地核对了密函的事。
余少淼北上送去关家的,除了一封书信,还有一份药。
“极乐方。”余沙说:“客官看过卷宗,知道墨书是怎么死的吗?”
关澜喝了层薄粥,说:“听说是病死的,牡丹书院怕影响自己的声望,把此事隐瞒了下来。”
余沙缓缓摇头,说:“那是后来为了栽赃给牡丹书院的说法,根据民间流出来的仵作的报告,墨书死的时候,脸泛潮红,汗打湿了全身的衣服,额上还有青筋。客官见过这样死状的人吗?”
关澜心领神会,接了下面的话:“服用五石散。”
“对。”余沙点头,“但五石散也需要长期服用,才会有暴毙的可能。墨书向来洁身自好,所以这个死法就非常蹊跷了。”
关澜心领神会:“所以来信中说,墨书之死另有隐情,就是这个极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