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小玉的额头:“就你怪机灵的。”
小玉捂着脑门嘿嘿笑道:“从小当丫鬟,不机灵点哪能行!少爷的喜好我摸熟了!公子你尽管问!”
送什么呢?他也没想好。
叶孤云的锦盒小巧精致,不像是一般店家的手笔。
难道是……叶大人自己做的?
温良想着,越发好奇里面装的是啥。
他甚至大胆揣测,既然这么轻……不会这个锦盒就是贺礼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叶大人对自己的作品视若珍宝,分享给崔呈衍也无可厚非。
温良和小玉走进小院,崔呈衍书房的灯还亮着。
崔安在书房外裹着厚厚的袄子打瞌睡,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温良叫醒他,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公子……”
“别在这等着了,快回房睡觉。”温良说,“小玉,去煮碗姜茶。”
不用说,肯定是崔呈衍熬夜苦读又不让崔安跟着。
“我……啊啾!我没事!啊……啊啾!”
看把孩子急的,温良觉得有些好笑:“都打喷嚏了还没事?这没你的事了,快去歇着吧,我去看看少爷。”
崔安这小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崔呈衍这,就只会用笨法子了?
崔安被小玉拉起来,腿有点麻。
“你就听公子的吧!快跟我来。”
小玉领走了崔安,温良敲响了书房的门。
自从柳无言邀请他们于芳菲楼一见之后,崔小公子就不知怎的,突然开始用功起来。
日日夜夜埋头苦读,颇有种不破楼兰势不还的劲头。
温良敲了几声,都没人回答。
他觉得奇怪,便轻轻推了推,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锁门。
灯芯噼啪地响了声,崔呈衍趴在桌上睡着了。
温良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随手拿起桌上散落的纸张。
哈,竟然是崔呈衍写的策论。
而且这论的还是青山土匪。虽然柳无言暂时失势,但剿匪功劳却是实实在在的,朝中那些大臣们无不借此机会在歌颂圣上英明,但崔呈衍这篇策论却反其道而行,竟开始追溯青山土匪的成因与天灾人祸的关系。
温良草草地扫了一遍,眼神中的光芒愈盛。
“难怪。”温良想起自己小时候对崔呈衍的恶意揣测,不觉地笑出声来。“换我是爹,也该痛骂我这个嫉妒心作祟的臭小子。”
这种针砭时事的策论文章,写得不好就如同隔靴搔痒,让人笑话。但要是写得好呢,又要顾忌言辞是否合适,束手束脚,很难发挥。
崔呈衍不亏是温知瑕夸上天的人才,在写文章方面有两把刷子。
“唔……”崔呈衍似乎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惊讶道:“良良?我……我睡着了?”
都过了三更天,本来就是睡觉的时候。
“来,喝杯水先。”
温良将文章放下,去给他倒水。
崔呈衍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今晚奋笔疾书的成果,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良良!你看到了!”
“嗯,看了。”温良端着茶杯走回来。“这是打算拿去跟举子们探讨么?”
“唔……还没想好。”崔呈衍往后一仰,叹了口气。“闭门造车肯定不妥,可这要真拿出去给人瞧瞧,又不太放心。”
也是,崔呈衍混入举人圈的时日尚短,对他们的底细也不清楚。万一那些人文采不如崔呈衍,又怕他抢了自己风头,拿去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要是在青州城就好了,还能让岑夫子看看。岑夫子在朝中那么多年,他对政事的看法一定有参考价值。
可现在在京城……温良在收拾崔呈衍扔乱的书籍,忽然说道:“要不……让柳大人看看?”
铁面判官柳无言的传闻五花八门,但是不管在哪个版本中,柳无言在朝上与苏相死磕的故事总少不了。像他这样敢于直言又不怕死的官员着实少见,据说,连皇上有时候都怕他。
只不过……崔小公子似乎跟柳大人……
温良偷偷地瞄着崔呈衍,怕他生气。
“其实……”温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柳大人可以信任。不管外界传闻怎么样,不管他跟庆王世子是什么关系,崔大哥和苏相包藏祸心都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崔大哥给看扁了,可咱们也得合理利用资源不是么?”
柳无言的举荐信说不要就不要,崔呈衍硬气得很。
崔呈衍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想。
温良索性将他的想法竹筒倒豆子地全说了:“要是拿了柳大人的举荐信,那你也可以跟段大哥一起去请教大儒半山先生。我读书的日子短都知道,半山先生跟岑夫子曾是同窗,虽然可能传闻里他跟岑夫子似乎有点不大对付,不然凭借着岑夫子对你的赏识,你怎么着也能去跟半山先生交流交流。”
“子行,心气高那是好事。有气节,有风骨,靠自己,活得硬气。可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时候就要放下成见,去结识真正值得交往的人。”
说到这,温良停下来,双手撑在书桌上,认真地看着崔呈衍:“柳大人是个好官,我觉得他比崔大哥靠谱。”
崔呈衍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他也看着温良,突然就笑出了声。
“我说呐良良,这柳无言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他眨了眨眼,戏谑笑道。“这么为他说好话……”
崔小公子一副醋坛子翻了的模样,挑眉看着他。
温良无语:“小玉刚包好的饺子,我给你煮几个?”
又没饺子吃啥醋,崔呈衍这无敌大醋王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只见崔呈衍双手枕在脑后,幽幽道:“我不吃饺子,我就吃醋。”
“醋啥醋啊,”温良嫌弃他。“说正事。”
崔呈衍一本正经:“我……我说的不是正事吗?”
得了,又打岔。
对于崔小公子的傲娇别扭,温良已经摸得透透的。
既然像块顽石说不通,那他就不白费口舌了。
温良翻了个白眼:“算我没说,我去给崔少爷准备热水,崔少爷辛苦了早点休息。”
他这是为谁操的心哦,他活该。
然而,就在温良转身的时候,崔呈衍的声音却倏然从身后传来。
“良良为我好,我知道。”他的声音里含笑。“这事我心里有数,不必过分担忧。”
总是这样!
温良忍不住回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你本事大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我这合作伙伴就像个摆设,没有我,你也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不管是你大哥的事情,还是柳无言的事情,你心里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温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子行,你这是打算让我白拿你的银子么?”
除了堵住崔大爷和崔二爷的嘴之外,他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当初,崔呈衍说的是交易,可现在看来,怎么这么像在做慈善?
“哦,差点忘了。”温良将袖中的锦盒掏出来,放在崔呈衍的桌上。“今晚叶大人来吃小馄饨,这是他送你的礼物。”
崔呈衍惊讶地看着锦盒:“景言?他这个大忙人也有空吃宵夜?”
“谁知道呢?”温良说。“叶大人说,他送的礼物,你一定喜欢。”
“是么?”崔呈衍摸着锦盒,忽然抬起头看着温良。“那良良……你的呢?”
今晚才得知崔呈衍生辰的温良显然还没准备好,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飘忽起来:“保……保密。”
崔呈衍记得自己只跟温良说过月份没说过具体的日子,所以大概率猜到了他还没有准备。
“良良也学会玩神秘了么?”崔呈衍笑了笑。“放心吧良良,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你说的话我也会听,不需要怀疑自己的价值。”
这句话,算是对刚才温良的质疑做出了回答。
“也就嘴上这么说……”温良小声嘀咕。
崔呈衍听见了,知道他不高兴。
“好了,良良莫生气。”崔呈衍将锦盒在手里掂了掂,“我拿得起放得下,明天就去拜会柳无言行么?”
本来也只是因为温良的事情才不待见柳无言,既然良良都亲自为柳无言说好话了,他还有什么气可恨的呢?
温良哼了声,脸色总算好了些。
崔呈衍的唇角不自觉上扬,他说:“至于这个嘛……”
他将锦盒放在面前,似乎有要打开的意思。
温良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叶大人送的到底是什么?可千万别太贵了,他的夜宵摊还在倒贴钱呢!
眼见崔呈衍就要把盖掀开了,他却转了心思,顺手就将锦盒搁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算了还是不看了。景言送的,肯定不是我最喜欢的。”
温良有些失望:“真……真不看了?”
他还想以叶大人的礼物作为参考来思考自己该送什么呢!
“不看了。”崔呈衍笃定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书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就是他送的,《断袖集》《分桃录》什么的……”
“是……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