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阵法与山蒿里的阵法呈掎角之势,乳白色光芒亮一分,黑雾就褪一分,此消彼长,分庭抗礼。
他摸上手腕和秦冉命脉相连的红线,动了动,似乎想出来。
有人声桀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想要救人?”
一面薄如蝉翼的镜面出现在半空中,上面显示出秦冉他们的影像。
“你要救谁?”一只手穿进镜面,指着秦冉缓步前行的背影道:“我猜猜……长平候……”他手指一曲,无形的力道绊住了秦冉的脚踝。行走其中的秦冉脚步一跄,回首望着空茫的天空,目光落在一点又看不见人,皱了眉头。
秦冉无焦距的双眼和叶秋对视,又错开。他看不到叶秋,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处于怎样的困境。
叶秋眼中水波轻轻荡漾,阵法也跟着涟漪似的荡漾起波纹,一圈一圈朝外扩散,乳白色的光芒像被央及的鱼池般忽亮忽暗。黑雾插着乳白色光芒黯淡的空隙疯狂蔓长,野蛮地侵占地盘。
那人恍然大悟,不怀好意道:“哦,心上人?”他手掌一晃,镜面消失不见,代替的,是一个人。
那人跪坐在垂眸的叶秋一丈外,安安静静坐了半刻,才动作缓慢又大胆地将衣服褪到腰际,柔声道:“叶秋。”
这声音他听过无数次,秦冉的声音……叶秋眼睫颤了颤。收到他反应的秦冉跟着站起来,在未反应过来的叶秋面前,青色长袍跟着他的动作垂落到脚踝,再被他坦荡地一脚跨出来。
一丝不挂。
他只穿了这么件衣服,光脚,仿佛那夜烧昏了头的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青色袍子一般。
净瘦的窄腰,修长的双腿……忽略掉常年游弋沙场留下的身上的陈年旧伤,这具身体,真漂亮。
陷在阵法中不能动弹的叶秋阖上双眼。
赤裸的秦冉执着叶秋素白的手指,冷笑道:“你怎么不看我,嫌我脏?”
叶秋双眼不睁,被握住的手反握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又冷冷地甩开。
秦冉吃痛,吃吃地笑起来:“怎么不敢睁眼,你怕我?”叶秋不答,垂在身侧的手曲起一个指节,想要掐诀,又慢慢松开。
那是他的子开啊……
下不去手。
秦冉勾了勾唇角,三分讥笑,七分冷淡,他退后一步,俯身抓了把地面细碎的沙砾,又把裹着沙砾的手摸向自己下身,极富有技巧性的抚摸,侍弄。
随后叶秋听到他痛苦又愉悦的喘息,他一边动作一边浪荡道:“世人皆有欲望,你不是圣人又做不了贤人,何必压抑自己,何苦来?你不敢看我,为何不敢直视我,叶秋……啊,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心底的欲望……秦冉不自知地一次次引诱了他,他又一次次尽力克制。
一点情欲是一团火,欲火难灭,一点点积累便成了能食髓入骨的妄念,比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还难以拔除,比囚在牢笼里饥肠辘辘的困兽还狰狞。
终究是人,肉体凡胎,总归逃不过柴米油盐,七情六欲。
一语中的,人怎么斗得过妖呢?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向他的背部,含住了他的耳垂,叶秋身子僵住了。那东西的两只手滑进了他的衣领,像是逗弄又是引诱。
他耳边是沉沉地克制不住的笑声:“叶秋。”另一个秦冉。
………………(此处省略几百字)
叶秋的唇角,缓缓溢出了血,手掌盖上秦冉的后脑勺,指尖真灵凝聚,只稍瞬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然而掌下的秦冉带笑,眼里笑意盈盈,舔了舔湿漉漉的唇瓣,柔声道:
“你要杀了我吗?”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叶秋——”他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仰起脸,吻他唇边的血迹,“我喜欢你。”
莫说秦冉对他无感,就算当真他愿意委身于他,他也不愿意毁了他一生,秦家独代单传,遗留下秦冉一根独苗,就让他这么绝子绝孙么?叶秋心下一片凄苦。
堪不破红尘,度不过邪魔,他有绝魔的力,却失了绝魔的心。仿若踏着自己灰白的尸骨追逐不可能的妄想,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秦冉已经引导他的手,探入身后…温吞的像孩子含着母乳,大腿蹭着他腰侧,蹭着他小腹,便要……
叶秋五指插进他的发间,真灵化为千丝万缕缠绕上去,终究还是消失了。
至死带着嘲讽的笑意。
幻相消失,叶秋嘴里一片咸腥的甜意。他颇为忧虑地摸上手腕的红线,像是再不能忍一般,将真灵注入红线,护持困境中的秦冉不受外物所害。
此消彼长,法阵的光泽便暗淡了许多。
做完这些,他开始掐诀,施的禁术,用自己身上的精血为代价,强行稳住阵法,从而让自己脱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何必呢……”那人叹了口气,好心好意提醒道:“你且忍住吧……你要是动了,阵法反噬,可就前功尽弃了。”
叶秋掐第二个诀的时候,被人按住了。
云中子一身素净白衣,此时才显露真身,竟是连云道人。连云道人就是云中子,他早年化名“云中子”,游历各处,意外收了燕琛这个挂名徒弟,教习医术。
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
叶秋是正正经经的天道宗连云道人的首徒,和燕琛同为不照面的师兄弟,他们互相认识,燕琛却一直看他不顺眼。
所以在孙大娘那里的时候,燕琛才会对叶秋冷嘲热讽,说出“梁上君子”的话来。
私自收徒有违宗规,这件事一直按而不发,所以秦冉不知道,燕琛也有意瞒着。
至于叶秋,从最开始,他便认出了自家让人糟心的师父,两人心照不宣,秦冉也没多加注意,心大的不是一般。
也难怪云中子对秦冉的态度奇奇怪怪、模棱两可,总不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合着是多年未见小师弟,看着可亲可爱,忍不住动手动脚,戏弄一番。
敢这样对长平候的,除了为老不尊、不拘礼节的连云道人,还真没别人了。
如果秦冉知道了真相,怕会气得吐血。
连云道人神情肃然,对叶秋道:“你去吧,我来。”
桀笑的人声一下子又缥缈不知所在了。
而更远处,当乳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泰阿山山腰的黑雾聚拢起来,凝成实质,又分出千丝万缕,一部分化成绕指柔融进光柱中,一部分朝向四面八方,涌入寿春城。风云变色。
另一边。
秦冉看到燕琛身后的河柏的时候,惊讶了一瞬,就马上明白过来——有人设了一个局,针对他的局。
困住他,如果能趁机除掉他最好,他“长平候”的身份摆在那里,走哪儿总有人盯着,是个人形靶子。
就不知,这幕后主使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有什么见不得的秘密,要下这么大的阵仗对付他。
邪门的山蒿里,不同寻常的白雾,还有那群看不见的“人”,一大坨事情搅在一起,看的人云里雾里,眼睛发疼。
他现在困在白雾里出不去,李琳琅那里的情况不明,加上李琳琅刚刚冲破记忆封印,事情只会更糟,如今就看燕琛能不能找到人,将人拉住了,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的感知弱化了,脚踩实地,浑身上下却有一种轻轻飘飘不着地的错觉,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秦冉停下来,神色奇怪地望着周围一片白茫茫。
这雾气怎么也散不开,既遮视线又黏糊糊沾在人身上,让人很是恼火。
他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人声。
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被什么绊了脚踝,身子一个踉跄,同一时间里听到了模糊的几个词“长平候……”
似乎还有什么没宣之于口的情感传过来,是叶秋目光透过镜面看向他时眼中荡漾的微波,难掩的情绪起伏。
秦冉心中一痛,这一刻,心神相连下,他猛然回头看着空中一点,皱了眉头掩住心口的疼痛,喃喃道了一句“是叶秋吗……”
他只轻轻道了一句,就回过头继续找出路,心道自己果然疯了。
第三十二章 失踪
秦冉不知道,刚刚叶秋正透过镜面注视着他,也不知道,有邪魔幻化成他的模样去引诱叶秋。
唯有手腕上那条红线,在叶秋注入真灵护持他时,闪过了一道亮眼的红光,和白雾混在一起,只一眼就晃过了。
所以,秦冉也就一眼晃过了。
如果这时候他稍微用手触摸,就能摸到那条一直不显山露水、无法触碰感知的红线,通过它,发现叶秋的良苦用心,藏在心里无法告知的秘密。
可惜他是个眼瞎的。
秦冉越往深处走,发现白雾开始稀薄,隐隐能看到周围环境的轮廓,最清楚的时候他隐约能看到几棵病恹恹的歪脖子树,还差点撞上去。
秦冉前脚刚绕过歪脖子树,后脚就迈不动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腿又失去了知觉,伸手摸自己的腿部关节,知觉还在,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他失去了知觉,而是前面有什么东西阻挡他前行,像一个环形壁,无形地彰显“此路不通,原路返回”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