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窝出来的叶遥不缺银两,他觉得这东西好玩,给自己买了五个的同时,慷慨地往容珹怀里塞了五个。容珹刚才一直看着他玩,肯定也想要了。
关于两个青年买小孩玩具这件事,同样买东西的人看了都摇摇头。
容珹坦坦荡荡地抱着五个风车,用行动表示这有什么不行?
他看叶遥又拿起摊床上的玩具小车看,又给叶遥买了五个木头小车。叶遥在这个中原的玩具摊流连忘返,容珹见叶遥什么都喜欢,拍板说:“你这摊上的东西,每样五个,给我包起来带走。”
叶遥:……
他扯扯容珹的衣角:“为什么是每样五个?”
容珹疑惑。他以为五是叶遥的吉利数字之类的,前面叶遥要五个,后面他就顺着要了。叶遥小声说:“买那么多,回去我爹要骂的!”
容珹:“每样一个。”
叶遥高兴了,继续搓着小风车玩。容珹发现他换了一个蓝色的小风车,而前面红色的小风车已经被塞到背包的角落里,茎秆上隐约可见断裂的痕迹。
容珹:……
懂了,叶遥买五个小风车是因为手劲大,多买几个防止被搓坏。
想起叶遥早些时候帮他正骨的那一下,容珹手臂上的青筋就是一跳。他一边替叶遥拎包,一边好奇地问:“北疆人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叶遥“刷”地一下转头看容珹。
他心虚地把坏掉的木头小风车藏进袖子里:“帮我保密,我娘不让我跟旁人说。”
叶遥不是天生力气大,而是从小练武。在寨子里从小舞刀弄棒的,玩这些小东西的时候控制不好手劲。而北疆民风粗犷,没有中原这么多小玩意,叶遥小时候,玩的都是带九曲连环锁的小弯刀。
他娘知道他的性格单纯直率,容易被骗,告诉他到了中原不要表露武功。就连叶东林等人问起,都最好不要承认。中原缺乏良将,也缺乏马前卒,她怕叶遥孤身一人被有心人利用。
容珹笑说:“好,不告诉别人。”
力气大也不是什么毛病。他小时候流落北疆,在匈奴和本朝的边境都呆过一段时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土匪窝也住过。他觉得力气大等于健康活泼,总比他这有旧疾的好。
叶遥穿花蝴蝶一样在街上走,有什么东西挡在中间的时候,他就像玩跳马似的跳过去。两人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逛了一遍,收获满满。眼看夕阳西下,叶遥决定回府。
容珹把他送到叶府门前:“我们算好朋友吗?”
“是我在中原的第一个好朋友!”叶遥接过容珹手里的包裹,心满意足地颠了颠,“今天谢谢你陪我玩!对了,中原的奶酪糕不太正宗,等我回去做,下次带给你尝尝。”
容珹觉得叶遥真可爱。他说:“等明天我来找你,你就带上。”
他行踪不定,要么在五皇子府,要么在虞三公子的私宅。如果让叶遥去找他,并不一定找得到。所以只能等他在私宅的时候,让侍卫去邀请叶遥。
叶遥应了。天上的风筝吸引了他,他仰头去看,流露出赞叹的目光。中原的风筝比北疆的花样多。北疆的风筝除了鹞子就是老鹰,没什么新意。
“想要吗?”容珹问,“我们现在赶回去,还能再买一个风筝。”
“算了算了,下次吧。”太阳要落山了,而且叶遥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叶遥笑着说:“明天!”
容珹说:“那我从府里挑一个最漂亮的风筝带出来。”
两人一言为定。
叶遥拎着满满一包吃的和玩具敲开叶府的大门。叶东林叫他到前厅去见,问他都做了些什么,叶遥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吃,买,玩。”
叶东林:……
叶逢之说得对,他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叶遥。
只是该提醒的话还是得提醒。叶东林说:“虞家和叶家支持的皇子不一样,我们和虞家是政敌,所以你以后要少和虞家的人来往。”
叶遥点头。
“京城不比北疆,朝臣之间关系复杂,还有一些人家也不能接近。”叶东林说,“让逢之给你简单画个关系图,你记得背熟。”
叶逢之老大不愿意,干脆让书童代写。
本朝的皇帝年纪大了,但迟迟不愿意退位。太子已经从大皇子改立到了四皇子,由于老皇帝的疑心病重,所有的太子都坐不稳储位。还健在的皇子中,五皇子据说是个废物,六皇子、九皇子是夺嫡的大热门。而叶家支持的是太子,也就是原先的四皇子。
容珹回府赶稿,腮边罕见地扬着笑。
九皇子容玙是容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见哥哥心情这样好,规规矩矩地问:“兄长,可是派去治理江南水患的人选有着落了?”
“不然。”
“那是太子的人又出了昏招?”
“不然。”容珹放下笔,递给弟弟一本奏折:“这是跟你治理水患、安抚难民的人选名单。”
容玙接过奏折道了谢。江南是太子的地盘,偏偏父皇想要打压太子的势力,派他去巡检江南。多亏容珹出谋划策,帮他以虞三公子的名义笼络人脉,他才觉得此行心中有底。他在这里等容珹,就是为了这份名单。
但容玙有了别的想知道的事情,并未立刻离开。
父皇决定派他下江南后,容珹帮他安排人手,制定计划,累得差点旧疾复发,只能写点话本放松心情。而今天他发现,兄长似乎有了其他的排遣方式。
他问容珹:“兄长,今天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么?”
容珹笑笑:“遇见了一位北疆来的公子。我在府里坐着闷得慌,跟他出去转转。”
“北疆?”容玙疑惑。
两人年幼的时候,虞贵妃在宫斗中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宫,家人流放宁古塔。虞贵妃所生的两个皇子无依无靠,不幸被奸人偷出宫去,辗转流落到了一个匈奴部落中。幸而被一伙土匪救出,才得以回到中原。容珹为了保护弟弟,受了不少伤,头撞到柱子上淤了血,就此落下病根。幸而被一伙敢于抢劫匈奴的土匪救出,两人才得以回到中原。
因此一听到北疆,容玙就会想起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经历,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容珹却说:“北疆人率真可爱,性格很好。”
容玙:……率真可爱?
他说:“当年土匪窝里有个小哥哥带咱们养伤,你看见外面的小麻雀很可爱,跟他提了一嘴,晚上他就把麻雀烤香了送给我们吃。当时我们觉得可残忍了,说什么都不吃。”
容珹托着腮笑。
容玙想想当年的事情也觉得好笑。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临走前嘱咐容珹:“兄长,此间事了记得多休息。太医院又置办了一批治头风的珍贵药材,我派人看过并无异样,很快就会就送到兄长府上来。”
容珹点头。
没过多久,送药的太医就来了。这次的药材年份久,药性足。容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差点错过了约定的时间。他换了衣服,从角门往叶府赶。临到叶府侧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墙内有响动。
他往上看去,叶遥一条腿搭在墙外,一条腿搭在墙内,对他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扔给他一个小盒子。容珹紧急接住,又听见轻轻一声落地足音,叶遥跳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拉着他就跑:“嘘!”
容珹一颗心有八个窍,猜叶东林会因为党争不让叶遥跟他出来。这次他早就准备好了请帖,到时用他手下一些中立的人的名义请叶遥参加清谈会,之后再以其他人的名义邀叶遥出来。
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叶遥不按常理出牌,拉着他就跑,容珹连叶府正门都没摸到。跑出很远,几乎跑到护城河边,容珹停下来喘了口气,对叶遥说:“其实你不用……即使你爹……我有安排……”
“我给你做了奶酪糕!”
叶遥捋了一把额前的秀发,答非所问地回答。
他跑得脸色粉扑扑的,更像水蜜桃了:“我爹不让我跟很多人家的公子出门。但是没关系,只要不谈政事,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娘只让他在京城度过第一个雨露期,之后他就与京城无关了。想遨游山水就遨游山水,想仗剑江湖就仗剑江湖。他不打算给叶东林添麻烦,但叶东林也没法让他在京城失去朋友。
容珹长出一口气:“好。”
两人坐在草地上,容珹简要跟叶遥说了他的安排,又在叶遥亮晶晶的眼神下尝了入口即化的北疆风味奶酪糕。等他吃完之后,叶遥仍然看着他,满脸期待。
“你记不记得……风筝?”
容珹:……
他有一点点小失落。似乎叶遥今天这么积极见他,只是为了风筝。
他咽下最后一口奶酪糕,故意摊手:“忘了。”
叶遥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盛满失望,两颊都鼓了起来。
容珹:“可惜……”他慢吞吞地在袋子里摸索,叶遥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臂移动,嗖地一声,他拿出一只小狐狸的风筝来:“其实我带了。”
“好耶!”
叶遥欢呼一声拿过风筝,差点把容珹扑倒。他从容珹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你喝酒了?中原的酒闻起来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