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 (孤山拾荒客)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孤山拾荒客
- 入库:04.09
毕竟万年县北部,靠近东市的坊不多,而在这为数不多的贵胄聚集圈里,生得如李慕云一般体质孱弱,却又面相俊美的贵公子,就更是不多。
在长安城中,但凡涉及到皇室的案子,都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更何况是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搁在陈番心上的事多了,随便哪一件都能叫他心力交瘁。
陈番不敢大意,他叫人去跟了范三,这边也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不良人在归义坊中自然也有治所遍布,但与其他坊相比,归义坊中的不良人数量,却极少。早些年有过几次归义坊坊民与不良人冲突的大案,两边都死了不少人。当时已经罪证确凿,但官府却以牵扯太多,难以细查为由,楞是将案子给搁置了。
久而久之,被派去归义坊治所的不良人数目逐年减少,以至于到了今日,归义坊已经成了不良人势力碰触不到的不法之地,即便有那么十几个不良人还轮换着到归义坊执勤,但实则,被派到归义坊的,不是快退休的老家伙,就是犯了事发配过去反省的刺头,他们就跟归义坊中的匪徒一样,都是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
但陈番倘若要查归义坊,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番在长安县做了七八年的不良帅,早已经对长安城中的各路势力了然于心。他手下的眼线也遍布长安县各处,归义坊自然也不例外。
离开嘉会坊后,陈番便直径朝着西市治所去了。西市是长安县人流最大的地方,几乎全长安的胡汉百姓,都会到西市买卖交易。所以这里,也正是整个长安城中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什么事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
正因如此,陈番将自己的大本营设置在了西市中段的不良人治所中,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递消息。他派出的便衣,也只有从这里走出时,才不会引人注意。
陈番先是叫手下换下黑衣,到归义坊外联络他几年前就安插在坊中的暗桩。当然,为了保护手下的安全,接头的事,自然是越机密越好。情报统统用暗号来传,暗桩的真实身份,也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走出了这第一步棋,陈番却又为救援发起了愁。
首先肃王世子会在大年初一独自出门,就已经是怪事中的怪事,而想到这些日子里,东边叛乱的事实,陈番推测,很可能是肃王府内部出现了问题,以至于世子出走,府门凋敝。
那既然是出走,肃王府方面,肯定不想这事被声张出去,陈番纵然想救人,但怎么救,还得先问过肃王府的意思。而这件事,就不能是他一个人出面,跟皇室打交道,不带上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显然是不懂规矩了。
可既然要去见上司,陈番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排面也给架起来。他当即召集了十几个在西市各处待命的不良人,一行人身着黑衣腰挂横刀,浩浩荡荡的就朝着长安县县衙迈进。
离开治所前,陈番还不忘交代被选中的便衣。
“盯住归义坊坊门,但切忌打草惊蛇。”
陈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长安县县衙去了,但曹易这边可是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这二人刚一到归义坊坊门,就注意到了陈番安排在坊门处的盯梢便衣。
生面孔……
二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丁小沾连连快走了几步,凑到曹易耳边。
“曹哥,这……该不会也是官府的人吧?”
“难说。”
曹易面上不动声色,右手却已经不自觉的握到了横刀的刀柄上。
以往若是寻常百姓见着他佩戴横刀,定然要朝他身上多看几眼的。若遇武侯,还会叫他出示验传,以证身份。但这时,坊门旁的那几个生面孔,非但没往他身上多看一眼,还好像无知无觉般,有的往远处漫步,有的则坐在门柱石阶上,若无其事的与身边人攀谈。
曹易带着丁小沾快速入了坊,直等到他二人身影拐入坊中小巷,曹易的步伐便愈发快了。
“曹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要是官府的人真是冲咱们来的,咱们干脆现在就与他们拼了吧!就那几个人,归义坊里的混混多了去了,我谅他们不敢真的率兵来打!”
丁小沾一个瘦猴儿,这时在曹易身边上蹿下跳的,好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但曹易却始终沉着张脸,手在腰间刀柄上攥紧了,就连青筋也根根尽现。
倘若胡九彰在此,他便能轻易看得出曹易此时的状态。他在担心,在害怕。可如他这般壮硕的退伍老兵,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要怕,也得是丁小沾他们那些普通人怕。
可曹易这时,却又真真正正的在恐惧着什么,且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他面色变得格外阴沉,紧锁的眉头好似能掐死一头牛。
丁小沾看惯了曹易这副表情,倒也不以为然。
“曹哥,你说呢?”
“……就你们,也想跟官军打?”曹易声音低沉着,眼中实则,不屑多过担忧。
“怎么就不能?再说咱们这条街外头,还有黑叔他们的地盘呢,他们也容不得官府的人这样长驱直入吧?”
“你未免也把人想得太好了。”曹易轻叹出一口气,“这时候指望别的帮派的人会出手相助,就像是指望债主老赖主动还钱似的,根本就是没边的事。”
“可——”丁小沾不甘示弱,“就算没人愿意帮咱们,但官军也未必就敢明目张胆的进归义坊抓人!”
“不敢明目张胆的抓,就不能偷偷摸摸的抓了?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多得是办法。”
“可倘若不战,咱们还能怎么办?这人也劫了,东西也抢了,现在把人送回去,也太窝囊了点吧?”
丁小沾一脸的不甘,可曹易听他这话, 却眼前一亮。
“小沾,左右这一次,那姓王的不肯卖给我面子,想要你们都安然无恙的逃出长安避险,怕是行不通了,但若只是一两个人趁夜出城,姓王的说不定还能开出一条通路来。”
“曹哥,你是说……你跟我两个趁夜逃走?”丁小沾听得眼睛放光。
“想什么呢!”
曹易直照着丁小沾的脑袋敲了一下。
“我是说,我连夜带着那绑来的公子哥出城。总归人质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大抵也不会在归义坊中多做纠缠。”
“唔……曹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咱们这些人的安危……”丁小沾转瞬又眼含热泪。他这人只要一跟曹易站在一起,情绪波动就特别大,好像这世界上除了曹易,就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了。
“可曹哥你呢?万一你被官府的人追上了,可怎么办啊?”丁小沾忧心忡忡。
“你犯不着为我担心。”说起自己,曹易的情绪反而松弛下来,“在长安城外逃,总比在城内逃来得容易。况且我手里还有人质,当真对峙起来,我未必就没有优势。”
“可万一那病秧子在逃跑的路上病重死了怎么办?”丁小沾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但他问出这话却叫曹易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曹易无奈叹了句,二人加快脚步,朝着关押李慕云的破房走去。
入夜,又是个阴冷的傍晚,一个腰挂横刀的高大身影架着辆马车从归义坊中奔西南而去。此时,长安城尚未进入宵禁,但长安城门却已经到了该关闭的时候。
马车一路穿过长安县南边人迹罕至的小巷,待驶到延平门时,已经是酉时三刻。
赶车的大汉身上披着灰黑的斗篷,夜色下看不清面容。但他那一双粗壮的大手,却在武侯手中的提灯下显得格外显眼。
“今天下午来给你们老王打过招呼的,我弟弟病了,没剩下多少时候,我赶着送他回老家见爹娘最后一面。”车前,曹易低沉的嗓音从斗篷兜帽下幽幽传出。
守门的武侯提着纸灯笼从上到下的把曹易照了一边,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笑。
“打过招呼又怎么样?把门帘掀开,爷要检查。”
“我弟弟身子虚,见不得风。”曹易声音中带上些急促,但他越是着急,那武侯的表情就越是戏谑。
“起开!”
武侯拿着手上横刀的刀柄碰了碰曹易的肩,曹易没动。武侯面上马上显出不悦来。
“怎么,不让检查?”
武侯提高了音量质问着,那声音在夜色下疯传,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武侯的声音一过,城门前又是寂静一片。那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被曹易低声的说话声打破。
“军爷,我弟弟怕风。”
曹易忽然站起身,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个手掌大小的黑布小包。他倾身把那布包塞到面前武侯怀中。
“有劳。”
那武侯脸上这才显出一丝快意来。
“得了!”
武侯提着灯跳上了车,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从车内四溢而出。车厢内果然被铺成了卧榻的样式,而随着灯光幽幽晃过,病人的脸孔也在灯光下被照得清楚。
但武侯没有入车,后没听清楚车内人气息虚弱的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