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 (孤山拾荒客)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孤山拾荒客
- 入库:04.09
“曹哥,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说是没看到可疑的。”
“哦,那叫他们继续盯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离开。”曹易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是平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融在里面。
“啊?”丁小沾那张消瘦下凹的脸上满是疑惑,眉头连打了几个结。
“曹哥,这都第二天了,按理,要说有人来追,早就该被咱们的人给发现了,到现在都没动静,应该就真是没有的。”
“呵呵,你又知道了?”曹易好似停滞的面孔上,忽而显出一丝笑意,“那小子用的东西,都是皇城里的人,才能用上的。我猜的如果没错,他应该姓李。在长安城里对付一个姓李的,可千万得小心谨慎些。倘若没人追来,那自然是好。可一旦有人追来,恐怕这归义坊,就要跟着万劫不复了。”
曹易声音不大,但对面丁小沾却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姓李?曹哥,你可别吓我啊。”
“我没吓你。万事求个稳妥。你们这些人都是普通坊民。在归义坊过日子不容易,想要长久,唯有小心谨慎这一条路径。”
“我懂了,曹哥,但是这大过年的……大家伙都等着份赏钱呢。我自己的那份肯定不着急!但我就怕……大家又因此生了龌龊,闹得不愉快。”
“他们敢!”曹易不由提高音量,“东西都在我房里,只要人没审过,谁也别想碰那堆东西。”
“我绝对赞同曹哥的!但……”
这“但”字一出口,丁小沾人就蔫儿了。
“但曹哥你自己不用钱吗?这一年到头……你也没置办件新衣裳……还有你那刀,都坏成这样了……这不,正好咱们这次得了把横刀,我看跟曹哥你用的这把,没啥区别。曹哥为何不直接把刀换了?”
“你懂个啥!”
丁小沾说得恳请,但曹易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就是我死了,这刀也还是我曹易的刀,换不得!”
“咋就换不得了……”丁小沾小声嘀咕了一句,眼中不乏失落。
“诶,得了得了!你去告诉他们,各自警戒着!大过年的,我可不想你们中有谁再出事。”
诚然,为了提防李慕云身后可能跟来的追兵,曹易早在劫住李慕云的第一晚,就派人在归义坊外围游走打探。倘若来追李慕云的,是他自家武人,亦或武侯不良人,常在坊中行走的坊民,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生面孔来。
“是,我知道了。”
丁小沾虽然有些许失落,但对于曹易的吩咐,他就没有不认真照办的。不过他应是应了,但要问的话,也还是得问。
“曹哥,你为什么每捉来一个人,都要先判断对方的好坏啊?虽说劫富济贫是侠义之事,可总保不齐有人撒谎隐瞒。对于我们来说,只要叫那些人质肯交钱保命,不就行了吗?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丁小沾只是个小民,没有做大侠的志气。说到底劫人这种事,对我来说更像是买卖。他们花钱买平安,也没啥说不过去的吧?”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明白?”
曹易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微皱。
“我遇见你的第一天,就说过,我不杀唐人,但却也见不得有唐人欺负自己人。整个大唐恶人多了,但长安城中的恶人,却与别处的不同,特别是住在长安北边的那些有钱人。别处人作恶,就只是作恶,但那一群人作恶,却是在对大唐作恶。他们就像是生在大唐脊梁骨里的蛆,你我都没资格要他们的命,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总要有个分说!”
“呃……所以……”丁小沾仍不明其意,“曹哥,你审人的时候,到底都是怎么判断他们好坏的啊?你从来不让他人介入,但大家其实都挺好奇的,我也挺好奇的。”
“我说你小子……”曹易忽然眯起眼睛,就连他另一边带着道刀疤的瞎眼,也跟着眯紧了,“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该你知道的,我早就告诉你了。”
“成成成,曹哥你别生气!”
丁小沾冲着曹易连连摇手,那身骨头架子都要给摇散了。
“你昨晚也没怎么睡吧?我给你在这外头守着,曹哥,你进屋睡会儿。”
丁小沾脸上陪着笑。只见曹易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倒显出些倦色来。
“罢了,我进去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叫我起来。”
曹易说罢,收了面前横刀挂回腰间,步履沉重的进了屋。而待曹易房门闭合,丁小沾坐到了曹易磨刀的位置上,手杵着下巴尖,乐呵呵的朝着院子里张望,一脸满足的模样。
——
陈番听罢范三所言,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下来。
肃王世子被归义坊众匪劫持,昨夜突发恶疾,恐怕命不久矣——陈番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把这话想了几遍,冷汗已经溢满额角。他这前脚才送走了胡九彰,后脚肃王世子就出事了。且还是在他长安县的底盘上,这与公与私,他都得全力以赴的对待。
陈番三言两语打发了范三,实则范三前脚刚出去,陈番就悄无声息的一路尾随其后。嘉会坊里外驻扎的不良人,可比归义坊那种贼窝多得多,陈番瞧准了范三离去的方向,一闪身便进了路旁的不良人治所。
“小八,陆良!刚从这儿走过去个方脸小个子,你们给我盯着点,看他去哪儿,都见过什么人,但千万不要叫他察觉了。”
陈番说着人已经冲入治所,屋里两个值班的不良人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被他老鹰抓小鸡似的给拎了出来。
“就那人,都看见了吧?快去!”
目送着两个下属一脸懵瞪的陆续跟上范三,陈番长吁出一口气。世道虽乱,但他可不想在自己任上再惹出与皇室相关的是非来。
——
李慕云要范三去报信时,恐怕没想到这时胡九彰已经离开。而这时的胡九彰呢?他还在去往胜业坊肃王府的路上。
而等到胡九彰被肃王府的家丁斥拒,再到他步履蹒跚的向着长安县西侧延平门前进时,已经是未时三刻。午后最温最暖的那段时间刚过,胡九彰擦着额间的细汗,在木杖支撑下,走走停停的赶着路。
他腿上的骨头虽然已经痊愈,但碎过了一次的腿骨,没走一会儿,就又闹着要罢工。尽管他两条小腿上已经捆了几层防寒护腿的绷带,但这还没走出长安城,腿疼就已经让胡九彰头上止不住的往外冒虚汗。
当胡九彰终于走到延平门一带时,他已经连迈步都觉得煎熬。不得已,趁着长安城城门还未关闭的最后半个时辰,胡九彰在街边找了个未存积雪的台阶,坐下来休息。
人流来往间,胡九彰忽然看到个腰挂横刀的独眼汉子,神色机警得从小巷中走出。那人一出现,胡九彰的目光就止不住的被吸引到他身上。瞧着那独眼男人的警惕神情,胡九彰一瞬好像被带回了远在北疆的边境战场。
他知道,那人定然也是个兵,但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不像是长安城中的普通百姓,反倒像是个时刻提防着突厥人偷袭的战时之兵。
第33章 阴差阳错
只消瞧见那独眼男人的神色,胡九彰就已经心领神会。那表情像极了在战场上落单的士兵,男人身材高大,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刀疤。明明是一副恶面相,但胡九彰知道,越是这样的兵,心里面其实越怕。表面上的高大和凶恶,不过是为了斥退恐惧的衣甲,诚如在北疆的战场上,此时,站在长安城门吏面前的独眼男,心里也带着恐慌,那模样看得胡九彰止不住叹气。
老兄,这里可不是战场啊……
胡九彰当然很明白长安城门吏的难缠之处,但这位独眼老兵的反应,也还是太过激了。
可纵然看出了这一点,胡九彰仍不打算起身介入。毕竟那位独眼的老兄,只是在跟延平门前的城门吏说话而已。而面对这么个面相凶狠的独眼大汉,长安城门吏脸上那种一贯的趾高气昂,都不见了踪影,直叫胡九彰在心中感叹。人啊,还真是爱挑软柿子捏的!
但很快,事情就有了转变。通往延平门的小街上,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匆匆跑出,正跑到那独眼老兵身边。青年凑上去对着老兵耳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老兵听罢,瞬间就变了脸。
胡九彰坐在距离延平门不远处的台阶上,还能听到老兵提高了音量对着城门吏呵斥,显然,交谈已然升级成威胁。他身边骨瘦如柴的青年一个劲的拉他的胳膊劝阻,可老兵的气性,哪里是普通人能拉住的,更妄论那消瘦的青年。
眼看着城门吏脸色愈发难看,不远处,几个守城门的武侯脸上也闪过些许不耐来。
两个全副武装的武侯快步朝着独眼老兵走去,面似不善。到这儿,胡九彰有些坐不住了。
这都什么事啊……
他在心里嘀咕着,但人还是不由分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拄着他那根木头拐棍,步履蹒跚的走向那争执的中心走去。
“兄台,息怒,息怒!”
胡九彰一开口就又是他那嘴西北口音,只是让他没想到的事,老兵一听那声音,竟瞬间就息了声,就连注意力都全然集中到了胡九彰身上。他仅剩的那只漆黑眼眸打在胡九彰身上,充满了诧异,却又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