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 (不道不道寒)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道不道寒
- 入库:04.09
江时卿手间寻不清衣带,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那双眼里竟真有了几分委屈。
袁牧城伸手去拉他身侧的衣带,灼热的手指无意与他相触,江时卿退了一退,转过了身,却不料袁牧城忽地将手箍在他腰间,从背后搂了过来。
“躲什么,”袁牧城靠着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替他理着衣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那人连左右衣襟哪边在前哪边在后都是乱的,却还揪着条衣带不放。
袁牧城耐心地帮他理好衣襟,语气柔和:“左右都分不清,在想什么?”
袁牧城的呼吸打在江时卿的侧脸,是热的。江时卿感受到能摒退寒意的热度,渐渐松了缠着衣带的手指,把自己全然托付给身后那个有力的臂膀。
他又要沦落成一只靠讨宠来求生的流浪狗了。
最后一根衣带系好,袁牧城正欲把手收回,却被那人冰凉的手指附着扣在了原处。
“你不会只有咬人的能耐吧。”江时卿低声道。
袁牧城心头微动,目光中的狂热一点一点重新聚起,他缓声道:“这时候挑我打趣,不怕我一个不开心就把你推到外头淋雨去?”
“不用你推,你想看我可以淋给你看。”说完,江时卿便要脱开他的手。
袁牧城骤然收紧手臂,把人死死锁在身前,语气已然没了冷静,像被触到防线后就要开启厮杀的猛兽,满是凶性:“大半夜翻墙闯门,又想全身而退,得过我首肯了吗?”
江时卿不动了,袁牧城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耐着声在他耳边低语道:“江淮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若留下来,这次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那就别放了。”江时卿说。
一句话直传耳间,袁牧城心脏骤缩,一时分不清是不是错觉,他稍稍退了退脸庞,想去看清怀中那人的神情。
江时卿双眼淡漠,眼尾蓄红,似是孤注一掷又像自暴自弃一般,他转头在袁牧城脸上落了个吻,说道:“别放了。”
暗夜任由疯狂滋长,打碎一个人的同时,还拉着另一个人陪葬。
两人的理智崩溃在雨夜中,衣衫坠地,青丝缠绕,那些细碎又亲近的声音在黑夜中被烈火烧尽。他们抛出爱恨容纳彼此,取悦彼此,比原先更加欢愉,更加沉沦。
江时卿眼中看不到一点正常的欢愉,他把人抓得很紧,仿佛在黎明到来之际会被拉回阴冷的地府中。可地狱够暗了,他想感受人间,所以拽着把光就往身上揽。
袁牧城夺下了猎物的领地,追着那气息颠簸不止,最终在耳鬓厮磨中拥他入眠。
第49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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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不知在何时已平歇,屋里烛影也随着最后一缕轻烟退散,唯剩未褪的情’热还在余韵中缠绕着未能脱身的两人。
余温尚存,江时卿身上的红痕还在隐隐发烫,发丝夹着薄汗贴在肩背上,像流动的藤条,顺着脊背向下蔓延,与自下而上浮动的羞耻感碰头交汇,生出更难消散的热意来。
他拨开散发,粗粗地拢了那件宽大的衣袍,便伸腿把被褥都踢到了床脚,然后蜷着身子缩到最里侧,躺着不动了。
袁牧城摸了摸他的手脚,感觉还是凉得很,便伸臂把人拖到身前搂着,临到入睡时还要恋恋不舍地去蹭他的肩窝。
江时卿被那人的气息围裹着,恍然间瞧见万马奔腾于广阔平原。他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抓着山风,追着一个背影向落日西行。马蹄远去,昔日那些不光彩的过往湮没于尘沙中,他挥手向故人告别,了身脱命,再不经喋血沙场,再不背血海深仇。
梦里的他也是嗅过烈日的人,伸手去捞那束透过云层打下的光时,不会觉得刺眼。
可他追了很久,在黑夜到来之前还是没能跟上那个背影,只能迷失在原处,等着腥血渐渐涌到鞋边。兵戈声再次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他看见吕晟扶起长刀撑地而起,却被一支长矛刺穿了胸膛……
酸意泛上,直冲鼻腔,热泪瞬时滚出,越过鼻梁划出一道水痕。
江时卿醒了,睁眼时袁牧城正贴在他侧颈睡着,他伸指轻轻拨开袁牧城的手,离身时决绝果断。
他入了世俗,染了欲望,只为了当这一晚上的活人。
足够了。
所以自他以一种低下的姿态求取这场温存起,便也决定了,他只会求这一次。
——
何啸方从门外回到院里,便先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袁牧城。
“江淮川呢?”袁牧城逮到他就问。
今日袁牧城醒时摸不见人,心头空得像被凿了个口,语气也掺着些急躁。
何啸今早瞧见江时卿的那一眼便知晓昨夜这两人发生了什么,眼下见袁牧城心急,就如实相告了:“今早江宅传来消息,说姜太师要离阇,江公子便借了匹马,出城了。”
“离阇?”袁牧城蹙了蹙眉,即刻往大门走去,“去了多久?”
何啸跟上:“江公子前脚走的,主子你后脚就出房门了。”
“备马。”
——
一匹骏马踏蹄迅疾越过城门,将沿路积起的水凼踩得四处飞溅。
袁牧城稳坐马背,迎着清凉山风直追而上,他在御州驯马的本事不逊于袁皓勋,未及多时便在山路间捕捉到了江时卿的身影。
他的心思已经陷落在那人的身上了,方才他只是听闻江时卿借马跑出了城,心就慌了一大半,甚至都不知道姜瑜为何要走,他便跟着追了出来。
他以为昨夜那场欢愉里的败者是江时卿,却在找不到江时卿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他已经把自己全都搭了进去。
因为他在害怕,害怕江时卿一声不响便失了踪影。先前他失去了温豫,后来又失去了成为江湖客的自由,他不允许自己再失去江时卿,所以他要亲眼看着那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侧,不能有一点差错。
“驾——”袁牧城手攥缰绳,将马赶得更快。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山间逐行,匆匆路过某处,留下一串蹄响便又重新没入转弯处,重复着颠簸。
另一头,顾南行和钟鼎山带着季冬和絮果站在弯绕的山路间目送姜瑜。
姜瑜头戴帷帽,从顾南行手中牵过马,与众人回首挥别:“诸位便送到这儿吧,山高水长,总有机会再见的。”
季冬往他手间递了个包袱,说:“这是江主子前几日替您选的衣裳,您带着吧。”
姜瑜一滞,接过包袱后抚了抚,便往肩上背了。
钟鼎山的眉头自昨日起就没舒展过,看着姜瑜跨上马背,他没忍住喊了一声:“与川——你往哪头走,是去御州还是哪儿?”
姜瑜调回了马头,答道:“先往御州走吧,走走停停,说不准哪天又回鹤谷去了。”
顾南行回身瞥了一眼:“先生,再等等吧,淮川就要到了。”
往日姜瑜每回要走时,都不是这个场面,因为那时他们都知道,姜瑜不论去多久也一定会回来。可这一次,絮果总觉得姜瑜是真的要走了,心头便直泛酸,他又想到江时卿赶来时若看不见人,定会难过,于是跑上前拉着姜瑜的袖袍,恳求道:“是啊,先生您再等等吧。”
姜瑜垂头看他,所有神情都掩在了帷帽之下:“不了,你们替我同淮川——”
马蹄声重,掀得山间草木窸窣作响,江时卿乘风自远处而来,身后还跟了个袁牧城。
姜瑜抬首望着渐行渐近的那个身影,情难自已,声音都发着哑:“……淮川。”
江时卿收紧缰绳,跳下了马,那身衣袍还带着昨夜在雨里蹭上的污渍,挂了不少风尘。他朝前行了几步,便顿了足,只是遥遥地望着姜瑜。
姜瑜看他面容苍白,好似一枝快被摧折的白梅,心口泛起了疼。他双眼发热,却还是将满怀的话都压在喉中,半晌后,才说了一句:“淮川,先生走了。”
江时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想留下姜瑜,可却像被扼住嗓子一样说不出话。堵在喉间的东西是他和姜瑜九年间算不清的恩怨。
姜瑜没等到他开口,便吞了热泪,垂首说道:“往后,做你自己吧,不用做任何人了。”
话落,姜瑜撤了马头,背身远去。
“先生——”
山林间,一句失声的呼唤痛彻心扉。
姜瑜没有回头,扬声颂道:“地下虽有千年骨,谁人无心封帝名。试问何为辅佐臣?只道吾心归山岭,半纸功名逐水行。宁俯身首不称王,此生不屑问输赢。乱世……”
那人的潇洒英姿一如当年,于马上奔驰而去的背影仿佛依旧在往山河间挥墨洒纸。
他坐在马背上遥望前方,却泪眼朦胧,看不清前路,更瞧不见盛世繁华。
“乱世……”他哽咽着,含泪高声道,“乱世忠王土,只愿认明君——”
最后一声响彻山谷,姜瑜的热泪亦是夺眶而出,洒落在天地间。他笑着自嘲,笑着啜泣不止,独独没有说出心里的那句话——
“淮川,你再唤一句‘先生’,我就留下了。”
姜瑜的身影消失得很彻底。
江时卿望着前方久久不动,他微微颤着双手,只觉得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