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 (不道不道寒)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道不道寒
- 入库:04.09
“林梦……你怎会在此?”姜瑜捂嘴咳声,面色苍白不少。
钟鼎山闻声回看,搁下手中艾草,露了个笑:“近日你先别出府走动了,听闻先前你那伤寒就拖着没治全,如今这身子弱成这样,我看你啊……”
“我得的可是痨病?”姜瑜问着,便见钟鼎山面上的笑瞬时滞住了。
他未感讶异,只问:“林梦,我还有多久?”
钟鼎山黯然道:“养得好能有两三年,若是再差些,恐怕只有数月。”
姜瑜叹笑,声却哑着:“你在这儿,淮川也来了吧。”
“他在门外,我去叫。”
姜瑜拉住了他。姜瑜老了,手会发颤,攥住钟鼎山时连带着衣袍都在抖颤。
“自靖平王府的郡主过世后,翾飞将军还未曾来得及回御州一趟,想必待新帝继位后,淮川也该和他到御州去了,”姜瑜说,“林梦,淮川已被阇城拖住太久了,我不想再耽误他。”
钟鼎山没敢回头看他:“我明白了。”
窗外冷气已将屋内的艾草味吹淡了,江时卿入门时,姜瑜靠坐在床榻上,带着血丝的帕子被叠得方正,藏在枕下。
“淮川啊。”姜瑜唤他。
江时卿走近了,就跪在榻侧,像从前那般叫着:“先生。”
久违的一句喊声,姜瑜动容,抬手欲抚他的额顶,又畏缩回来。江时卿牵过那只手盖至发顶,便将头俯下去,搭在榻侧。
“好孩子,”姜瑜看着他,指腹渐挪向额心,把那处的皱痕轻轻抚平了,“这场风寒来得不及时,你忧心了,但先生如今如愿以偿,得以辅佐心中明君,你该要替先生高兴才是。”
江时卿浅笑,隔着被褥嗅到了浸入其中的艾草味,有些苦。
姜瑜说:“我本还想着游历七州后,便回鹤谷同林梦作伴,怎料误打误撞再入朝堂,又经了几出未能预料的死别……往后政事一繁琐,我便更难再出这阇城了,你的姓名中有我的影子,就替先生多走走看看吧。”
“好,”江时卿应着,“淮川记住了。”
“淮川啊……”姜瑜又叫他,“年后再来看先生吧,那时城中柳絮飘飞,春草还生,先生托鸿雁递信,你便乘马归来,恰是一派好光景,再到夏末秋至,腊尽冬残,先生逐年听你讲说良辰美景,好不好?”
“好。”江时卿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的声音会颤得很厉害。
姜瑜轻拍他的后背,如同从前他在病中时那般。姜瑜憧憬地盼望着,同他说到了一年后,两年后,直到第十年,他讲自己白发苍苍,拄拐慢走,会与江时卿到山林远足,他们在林间坐谈,手边清茶幽淡,清茶幽淡……
他说得累了,侧头忍咳,就要躺下去。他还说,想听江时卿再叫一句先生,江时卿应了,跪在榻侧一口一声地叫着。
姜瑜会应他,笑着应,慢声应,应到疲乏。
声落了,屋内再是一片平静,药味仍夹藏在被褥中。姜瑜已经睡下了,江时卿无声退出房门,却在门框合起时停步在此,久未转身。
风总把那人的身影吹得像要倒去,袁牧城到他身后挡着风,那身躯却在寻到依靠时忽地颤抖起来。袁牧城抱他,把他整个收进怀里。
泪湿了脸,江时卿忍声抽噎,将声响全都藏在袁牧城的胸膛中。
山河犹在,有些故人,却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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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弋煦很疯很极端,不可否认这其中有原生家庭和各种因素的影响,但这不是他理所应当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可他不明白,对江时卿的态度也是“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不愿和我一起烂下去或一起荣华富贵,当初就不该救我,不该给我希望,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这种逻辑很离谱,但不代表不会存在。
就和在现实中一样,被这种人爱上或恨上都是件很恐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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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这一卷发那么多盒饭的原因吧,其实第三卷 的卷名《凤箫吟》是一个词牌名,原词是韩缜借咏叹芳草来感慨离别的,所以这卷以双男主的离别为开端,主基调就是生离死别,后记中会简要提一提每个人物领盒饭的合理性,在此不赘述,大概140章前后就完结了,后记到时会发的。
第136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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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宁五年十一月,刘昭禹移居上曦苑,新帝登基,于年后改为熙和元年。同月,西境军营重组,武霄受封将军,杨子鸣提为副将,共守生州营。谒门庄改组为暗卫,由仲秋接手首领一职。
阇城风雨暂落,是夜,宫宴上觥筹交错,众宾欢声笑语,殿内喧嚣起起落落,武霄和杨子鸣尽兴而归,出宫后便于街上策马慢行。
杨子鸣打着饱嗝,溢了满嘴的酒味,他仰头看那圆月,心头畅快:“将军,你看那月,像不像太阳?”
几日后他二人便要前往生州上任,手下的兵,半数都是收归回来的维明军。武霄望向那月,犹记得当初他一腔热血,闷头跑出生州营就领着一群兄弟直往东走时,那太阳便是这样挂着,却比这耀眼许多,幸而他未辜负盼望,向着那方向,名正言顺地回到了这里。
“那是大黎的月,”武霄说,“鸣子,咱们已经回家了。”
杨子鸣却只醉着又问一遍:“将军,你看那月,像不像太阳?”
像。
像御州的太阳,但其实也没那么像。季冬想着,已在庭中仰头瞧了半晌,念着的却是林颂方才送来的包袱。
林颂说:“有人原先托我把这个包袱送到姑娘手上,他说,里面的钱一半留给陆大将军,另一半是给季姑娘的嫁妆钱,望姑娘不要再推还了。”
季冬有些难过地笑起来,她不知道张凌同她闹的玩笑一开始就是认真的。冬日寒气甚重,她迎风打了个颤,身后便有氅衣拢来。
“披着吧,别冻了。”何啸行至身侧,有意同她靠得近了些,“你随我……随我到御州去吗?”
“什么?”季冬才回过神。
“我想说,冬日御州很冷,若遇战事我可能不常会在帐中,我会拎刀惹上一身腥血,会疼得面色发白,可即使这样,我也想带你过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未听季冬答话,何啸又急切地清了清嗓,“冬姑娘……”
季冬失笑:“你叫我什么?”
“我不想同别人那般称呼你,但你若不喜欢,我再换。”
何啸今日看着很不自在,季冬转念一想,问道:“乌森部的小公主生得好看吗?听闻她在你们军营中待过一段时间。”
何啸倒真的思索起来:“是和中原的女子有所不同。”
季冬别过头,没再看他:“那就是好看了。”
诚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何啸此时无措,余光羞怯地瞟向隐在不远处的袁牧城和顾南行,本想搭上季冬肩头的手还是仓促地收到了背后。
袁牧城方从宫宴回来,一身风寒尚未散透,还兜了些酒气,见状,那点酒劲差点烧上眉头。
“这小子嘴笨,你教的不管用啊,”顾南行小声说着,向外走去,“追我家姑娘,还得我这个老丈人出马,真不让人省心。”
人影绕自季冬身后,只往她肩头一撞,让那两具身躯又挨得紧了些。顾南行抱臂站定在季冬身侧,悠然道:“原先不是说想我家季冬想得要命吗,说人家生得可爱,都舍不得让别的男人多看几眼……”
“主子!”季冬倏地红了耳。
顾南行笑道:“这些话旁人说起来就是差了点味道,是吧,啸哥?”
何啸酝酿着话语,又一臂往他肩上搭来。
“我看御州春日的光景怡人,正适合择个良辰吉日办喜事,这么说来最好赶在年前年后把该要备的都备齐了,”袁牧城拍了拍他的肩头,“何啸,提亲的事可不能只和哥几个说啊,总得季冬姑娘点头才算,抓紧啊。”
说不出口的话已被挑明,顾南行适时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嘶,眼睛疼。”
袁牧城意会:“今儿个忘敷药了吧,走了,我搀你。”
肩头又被推了一把,何啸顺势抬手把季冬搂住了。静下的氛围犹带少许羞怯,两人一同静默,又一同开口:“你……”
话音戛然而止,何啸终开口道:“季冬,你愿意跟着我吗,我指的是嫁给我做夫人的那种。”
季冬说:“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我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何啸转身与她正面相对,收手把人抱进了怀中,“这些都不重要,我可能会受很重的伤,打很久的仗,但我愿意对你好,只要你不嫌御州太苦,不嫌我只是个副将……”
一个点水的吻落在面颊上,何啸怔了神,只知道季冬正靠在他的胸膛。他们从未靠得这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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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队伍依照刘昭禹的意愿解散之后,发至手边的俸银同原先的积蓄一凑,数目不小,易沁尘正在屋里对账,算盘打得脆响。
指尖轻划数下,算珠拨停,易沁尘执笔落字,却听窗外枝叶轻动。
余光迅疾越出窗台扫往廊下,他手中稍停,再又淡然地蘸墨续写,只对着某处问道:“近来暗卫新组,可还忙得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