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 (不道不道寒)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道不道寒
- 入库:04.09
--------------------
第一章 埋的伏笔终于填了,下周开第三卷 ,最后一卷啦,两个崽崽不会分离太久的
第97章 出征
=====================
连雨初歇,转眼却已是出征前日,江时卿睡不安稳,翻了个身便下意识地找人,可伸出手时却摸了个空。
五指抓着空枕顿滞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榻侧余热都散尽了,江时卿心头随之一空,竟是生生惊醒的。
混杂着硝烟血雾的沙场蓦然浮现于眼前,他惶然地坐起身,目光寻遍屋中的角落,直到找见袁牧城还搁置在柜前的包袱后,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了。
房门吱呀轻响,袁牧城推门而入,方才抬眸望向床榻,便对上了那个带着余悸的眼神。
他看出来了,江时卿在害怕。
他心念着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随手合了房门,就要向着那人走去时,江时卿已经赤着脚走到他身前挨了过来。
江时卿揪着袁牧城的衣袍,从怀抱中重获了一丝安心,便紧紧地躲在包裹着他的那个温热气息中,不愿脱离。
西境是他的梦魇,如今袁牧城当真要奔赴那处,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倾泻出来,终于在今日一发不可收拾了。
袁牧城于忙碌的军务中脱身,恍然间意识到江时卿的依赖,便同他亲昵地相拥了许久,才揉着他的后脑,轻声说:“才辰时一刻,不再睡会儿?”
江时卿说:“寻不见你。”
“方才我只是回了趟靖平王府,走前总要回去打理一番,”袁牧城贴在他的耳边安抚道,“我在呢淮川,我还在。”
可江时卿乖得不像样,靠着他也不多话,俨然是只受了惊的小猫,就往大狗腹部的软毛里钻,翘着毛的尾巴还一晃一晃地露在外头邀宠。
袁牧城低头挨着他笑,伸手自他颈间抹去细汗后,便轻轻揪他的耳垂,带着些教训的语气说道:“这会儿不喊热了?鞋也不穿。”
江时卿没答话,只是钻在他怀里闷了半身的汗,才渐渐从半梦半醒中的惊惧里回过神来。
他长吁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问道:“今日也忙吗?”
“不忙了,”袁牧城说,“大姐已经随暄和军西下了,我从这头出发,约莫不出五日就能与她碰头。辎重队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了,明日你的人就跟着队伍走,等经由卞吾江时,他们再从队伍中撤出去,南下至鹤谷等你消息。”
江时卿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眼里仍残留了些压抑,袁牧城伸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推,弄出个笑脸,这才让江时卿有了些笑意。
见他心情回暖,袁牧城说:“真的不同絮果那傻小子说一声吗,他见林颂留下了,到现在都以为自己也能留下。”
江时卿摇了摇头:“说了他反倒还不愿意走,明日灌了药藏在辎重队里,待他醒来时,要回头应当也来不及了。”
江时卿急于将身侧之人都送走,连平日里最近身的絮果也不留,袁牧城虽然知道这是江时卿为了脱身所做的准备,但心里还是发慌。
想着,他扶正了江时卿的头,又捏起那人的下巴,冷声道:“淮川,你再同我保证一遍,能不能安然无恙?”
看着袁牧城一脸肃容,江时卿便也放轻了语气,说:“我这身子没法无恙,但定然会活着去见你。”
可袁牧城脸色又沉,自顾自交代道:“都督府那头我打了招呼,温府我也拜谢过了,我身侧共有三十名亲兵,二十名留在靖平王府中随时听你差遣……”
指腹抵在唇上止住了话声,江时卿看着袁牧城笑了笑:“我能保证,一定去找你,亲兵不用留这么多,有易沁尘帮忙,我不会孤立无援的。”
江时卿踮脚够上去亲吻他的下唇,随即捧起他的脸,柔声说道:“骁安,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
袁牧城手中扣得紧,用臂膀把江时卿那身独属于他的柔软往怀里藏。
“淮川,我们出城去,好不好?”
“好。”
马背上两个紧贴的身躯迎着长风向城外驰去,江时卿被袁牧城围在身前,稍稍往后一靠,便贴着那胸膛颠簸。
他们在旁人的眼前亲密无间,光明又恣意。
最终袁牧城于一个山包处停了马,见了日光的天看着澄澈,但那片无际的蓝,却被长桥般横亘在天空的云层断断续续地挡了一片。
袁牧城迎着自云层间隙中打下的耀光,指了指脚下那条宽长的大道。
“这条路往前再跑三里地,可以西行,也可以北行,”袁牧城伸手搂紧了江时卿的腰,把脸贴近了,“明日我会领兵从这里经过,你不要来送我。”
“我怕明日见了你就忍不住发疯,不管不顾地把你扛上马,闷头逃跑了。”
江时卿后靠着身子,挨着他的脸颊问道:“跑哪儿去?”
袁牧城静享着这种恬淡的时刻,甚至盼望流动的云海能凝滞住。
他只想再多留一会儿。
“我想带你见我爹,拜我娘,进我袁家的门,做我袁牧城的妻,生时与我同袍,死后与我共椁,”袁牧城侧过脸贴着江时卿呼吸,声音发沉,“淮川,我是真想把你带走。”
江时卿说:“我知道。”
他带着袁牧城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指尖隔着衣衫隐约能摸见一个环形的物件。
江时卿将袁牧城的手指按在那处,说:“这是先生打的镯子,等到重逢之日,我会亲手给你戴上,到了那时候,我们不谈生离,只有死别。”
江时卿分明是在许诺,但袁牧城闭眼感受着镯子的形状和怀中那人的温度,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他许久没生出过这样的不舍了,就觉得这一走,好像什么都带上了,却又什么都落下了。
如今他彻底明白了,只要他的江时卿还留着,他就什么都带不走,但其实他也不愿意让江时卿再经沙场上的残酷和血腥,他想和那人一起逃跑,却不是逃向战场。
“你是江淮川,名字里都是一川风月,你的人生中不能只有报仇和杀戮,我想带你去看更美好的东西,”袁牧城说,“所以我会等你,等不到就一直等下去,你不能忘了来寻我。”
江时卿动容了,抬手去轻抚他的侧脸,说:“你送我草野上的落日,苍穹里的皓月,我抬头便能想到你,白昼黑夜,不停不歇地想你。”
袁牧城笑道:“你要想我,更要爱我。”
江时卿也笑:“俗人。”
“落俗我也要说爱你,”袁牧城追着江时卿发痒时往旁躲去的脸,靠在他耳边呢喃着,“我爱你江淮川,很爱你。”
江时卿轻笑着转头吻他,唇舌勾得痴迷沉醉,鼻息错乱得不分彼此,勾连的情意在缠绵中碰撞。
我也爱你啊骁安。江时卿喘声说着。
他们在山川草野中震眩,袁牧城瞧他又抱他,揽起又放下,只念着江淮川,见什么都是江淮川,听什么也都是江淮川。
舍不得的是他,爱的是他,吻的也是他。
直到日落西山前的最后一抹晖光将天边映得紫红,他们落在彼此的眼眸中,也是紫红色的。
江时卿轻靠在袁牧城怀中远望天边,记着这是袁牧城送给他的落日,马上便能迎来的是皓月。
他们就是这般爱着,同每天轮换交替的日月,始终不渝。
江时卿又靠了一会儿,身上已被擦拭净了,袁牧城将他抱到马上,追着那落霞而去。
沉甸甸的马蹄声独响于天地,乘着两人寄予日月的爱意,逐着一轮月,跑得不见了踪影。
——
风沙沾着余晖裹满了兵甲,近八千人马行于霞光下,一路向东。
待暮色沉下,领头的那人发了号令,众人停于途中,支木燃火,互相递着水囊解渴。
领头那人名为武霄,三十出头的年纪,虽在生州营历了多年风沙,但神采仍旧不减当年。
武霄系了缰绳,走到人群中呼喝道:“弟兄们,今日打的野物不多,苦了各位多嚼些草根充饥了。”
这是一队跟着武霄叛出的维明军,所带粮草不出几日便已用尽,眼下只能边走边解决温饱之需。
“武守备,咱这一路东行,若阇城那头出的兵不要咱们怎么办?”那人说着,伸手递来刚捣好的草药。
因军粮被烧,武霄手臂受了处重伤,沿路只能靠这点草药止痛,可那伤不多时便要溃烂了,眼下将那纱布扯开,见到的都是同草药一同混着的脓血。
武霄接了草药,咬着牙关便往伤口上按去,抽了两下冷气后,他转头便扯了嘴里嚼的草根,冲身侧之人行着军礼。
旁人皆上前拦道:“这哪使得!”
武霄嘴唇都没了血色,一双眼里仍是凌厉,他说道:“不论是因军粮被烧一事被迫东行,还是出于忠国之心想归顺朝廷,总之弟兄们愿追随我一路奔波,都苦了各位,倘若朝廷不收我们,我也定当为弟兄们求取一条生路,万死不辞!”
“弟兄们既然跟了您,自是您往哪头走,我们便往哪头走。当初守备分明立了不少军功,却被冯翰那厮打压,只能守着营中的军粮度日,弟兄们都看在眼里,跟着您都是咱自个儿心服口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