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起身行了礼,等顾銛入座之后,犹豫着是要伺候在顾銛身边还是坐在顾銛下首,踟蹰间竟站在了当地。
安老太君看了一眼,目光晦涩并未有任何表示。忠勇侯夫人看到了,却转过脸去看向阮夫人。阮夫人自顾自在那里大放悲声,根本腾不出空来看一眼这个女儿。过了一会儿,安韶华看到月娥不当不正站在一边,便说了一句,月娥才坐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恨恨地盯着安韶华与顾銛,眼神中的怨毒渐深。
祖母身边的碧桃过来上茶,小声说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原来是阮老爷私纳外室,那外室生的长子比跃哥儿还大,今日又生了一个。阮夫人气不过,回了娘家。
阮夫人哭了一会儿,抬头发现安韶华来了,便三两步冲到安韶华面前,哭着说“华哥儿,姑母跟月娥今日受了好大的折辱!”又哭了一会儿,许是心里太多话太多苦太多委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颓然转身,坐了回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片刻,安老太君施施然开口“銛儿,你怎么看。”
顾銛一愣,这个问题……该说什么,“大人,我看此事必有蹊跷”还是“我就喝着茶嗑着瓜子看”。
真是无妄之灾。大中午刚睡醒,还没来得及给小豆苗布置功课,就被叫来听这种毫无新意的豪门狗血剧,还被要求说观后感了。还用得着猜?现在这种痴情女子负心汉的剧情连编戏文的都懒得用了,真是……
仔细一想,不对,这老太太人老成精,绝对是宅斗中的最终BOSS,她为什么要问自己呢?因为月娥是自己手下的侧夫人?还是想用自己举例说明?不管哪一样,顾銛都觉得不舒服。
“母亲”忠勇侯夫人缓缓开口,“他们是小辈了,长辈的事情不容他们插嘴。”
安老太君看了忠勇侯夫人一眼,这媳妇护犊子的样子,颇有当年自己的风姿啊。一个个都是傻的,难道自己还要为难一个小辈?叹了口气,也不怪他们都没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妍娘!”安老太君叫了一声这个庶女当年的闺名,声音中无限宠溺与心疼。
阮夫人抬头看向嫡母“母亲!”又哭了。
“妍娘,你现在不是孩子了,都做了外祖母的人,难道还能随着自己的性子,不懂事吗?”
“母亲!女儿自问这些年来勤俭持家,把阮家从当年一个破落户经营至今,还给他纳了小,留了后,当得起这个阮夫人的名号!”
“当得起?”安老太君喝了口茶,悠悠地说。“远的不说,光看咱们府里。你哥有几个妾室、姨娘、通房?庶女且不论,几个庶子?光庶子就七个,你嫂子才叫当得起忠勇侯夫人这个名号。韶光那是他自己命途不济,尚了那皇家女,咱安家势弱,不敢提纳妾这些事。饶是如此,当年也是差点有过庶长子的。忠哥儿府里,早早地就有两个陪房开了脸。韶华那流光院,你去看看。嗐!不用看,你就问问月娥。”说着,看向月娥“月娥,你表哥院子里如今有多少人呐?”
月娥一时间只是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任眼泪扑索扑索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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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病假,近期开始不定期更新。
会尽量在住院前把这个案子写完,然后休息一段时间。
影响大家看文的节奏了,对不起。对于着急等结案的朋友们,我会小长假结束前写一个类似于提要的小品,直接说结局,在微博放到月底。不会一直吊着大家胃口。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直接看文,别看剧透。因为这个案子的线索还有几个重要的没全都放上来,保证“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这个文绝对不会坑!!!
第27章 宅计
安老太君软了声音,细声劝道“我知道,你觉得忠勇侯府势大,你是低嫁,你从那枝头低到泥里了。所以那阮希文就应该供着你,宠着你,由着你,让着你。”安老太君说着,嗤笑了一声“天底下,可真没这个理。你嫁了他,从拜天地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安家二小姐,而是阮夫人了。生,是那阮家妇,死,也只能葬在阮家的祖坟。天地为证!”说到这里,安老太君忽然厉了声音说“便是哪一天,他休了你,你也只能摆个往生灯在寺庙里,不可能再回安家祖坟!这其中利害,你可考虑过了?”
阮夫人一时语塞,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咽,
“瑜哥儿媳妇,你说,这事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安老太君转头看向忠勇侯夫人。
忠勇侯夫人略思忖了一下,问“我若没记错,那个外室可是良籍?”
阮夫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哀嚎,哭叫着“可不是,真真是不要脸!那文娘的爹正是阮希文当年的私塾先生文举人,明晃晃、亮闪闪的士籍!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可是见官不跪的!偏生死了之后他那心尖子上的独生女儿自甘下贱!天下读书人的脸面都叫她丢尽了!”
阮夫人兀自在那里号啕叫骂。
老太君抿了一口梨水,等着忠勇侯夫人的后话。
安韶华老僧入定般想着案子,时不时嘴里叨咕着什么,右手还点点圈圈划拉着,魔障了一般。
月娥,依旧恨恨的绞着帕子,双眼噙泪,咬牙切齿。
顾銛两眼发亮看着面前这西洋景,茶、杏仁羊乳、甜口的点心、咸口的茶食不住嘴地招呼。瞧瞧姑母这唱念俱佳,这行腔走板,这一声声长长的哭腔和结尾点睛的捯气儿声,诶呦真是比大嫂那个舞阳郡主高了好几个段位。再看看这忠勇侯夫人,俩眼通红不见泪,唉声叹气不发言。想到前世讨论多年热度不减的经典命题“好友要分手/离婚来倾诉,要不要跟TA一起骂对方”还有一系列相似问题诸如“看到好友的另一半出轨要不要告诉好友”之类的,看看人家宅斗高手,分分钟现身说法。陪着哭,听着骂,就是不说自己的看法,左右不得罪,将来人家两口子和好,回想起来她可是一句不妥的话没说过的。最后看老太太——
安老太君又抿了一口梨水,颇有些疲累地说“瑜哥儿媳妇,你直接给妍儿指条路吧。她这样哭去,哭到明年也没个了结。”
忠勇侯夫人回头看了眼安韶华跟顾銛,面向安老太君,缓声道“母亲,这长辈的事情……”
“无妨,让他们看看,学学!现在华哥儿那院子也乱的很,銛儿躲了清静,迟早要出事。”说着,安老太君问安韶华“华哥儿,你那个院子现在有几个人?几个有孕的?”
安韶华定了定神,认真回话“回祖母的话,一共,六七……八个人。有孕的,春桃又有孕了。”他原想说六个人,那是住在流光院三门内的,后来想到月娥,加上月娥就该是七个人了。
正说话间又看到顾銛,顾銛也是他的人,对吧,那就是八个。隐约记得梦里景和的数术就好的不得了,看来是随了自己。
想到这里,又有点自喜。看来自己在梦里,对嫡子都是格外偏爱的。说起嫡子,安韶华莫名地肯定,自己跟顾銛还应该生个景秋。那是梦里,几年后,带着顾銛去石州办幽灵兵案时……
起初,幽灵兵案就是石州守军中有人通过沐王世子尹赟的关系,找到了二皇子,随后在二皇子授意之下,安韶华将案子透露给了比部司郎中(刑部四司之一,业务范围:审查账本、追查各部可侵吞经费……大概就是经侦的意思),比部司先后派出了三个主事,七八个书令史,皆以各种原因暴毙。很快连皇上都听说了。
石州屯兵七万,其中军户五万,从账面上看不出问题。只能找人去探查。安韶华带着顾銛去了,现在想来,梦里的经历比那悠然居讲的六扇门还要惊心动魄,凶险万分。如果没有顾銛……
即便是有顾銛,也是九死一生。去时十七八个人分批扮作不同的样子,回来时只剩寥寥三人。还有高信立,也在传信途中路遇山匪,被癫狗咬伤,未及永安京便客死异乡。彼时高信立的次女未及满月,未及留下男丁。
想什么呢,不过是个梦。
梦中自己跟顾銛在石州一同经历生死,从开始的并不多言一句,到后来心意相通。也在那里有了景秋。
安韶华还记得,那山中草木葱茏,层层叠叠,头顶枫叶鲜红胜血,怀中的顾銛艳色无边。
安韶华想着,回头看向顾銛,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情意万千。
月娥坐在顾銛下首,把安韶华看了个真真切切,安韶华眼中光华灿烂却没有分给月娥一丝一毫。月娥一时间如坠冰窟,仿佛有只大手把自己的心死命的往那冰凌茬子上按,一颗心血肉模糊,冰冷刺骨。
想到今日一早,菱嬷嬷来回话,说表哥许自己回家回门。再看那一身新衣,心中如糖似蜜,心知这些都是表哥一番情意。
想到这几日的冷待,月娥忽然觉得自己明悟了。那都是不得已。表哥再爱自己,自己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侧夫人,就算有“夫人”二字,终究抵不过前面那一个“侧”字。真正是失之毫厘。
再看这身衣裳,虽不沾正红,却绣工精致,花色喜人。今早来送衣裳的那个丫鬟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