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容市隐时间如此紧迫,想来应是有急事要办。容丰不过是寻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便将此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
容市隐在大雨中来到大坝处,正好遇见了正要离去的邓蒙子。
对方看见容市隐,向来憨实的脸上染上了一些惶恐,在似乎要毁天灭地的大雨声里,喊道:“大人,我已经检查过了,大坝没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吧。”
容市隐也提高了音量,道:“本官还想再检查一下,邓大人同我一起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邓蒙子紧张的走在前面,不时的用手擦擦额头,不知是在擦从斗笠上漏下来的水,还是从内里冒出来的汗。
容市隐看着他的动作,勾唇冷笑了一下,向身后的几名随从道:“你们去周围看一下,我和邓大人去上面就行。”
待侍卫走开,邓蒙子又踟躇的领着容市隐往上走了一段路。突然间,脖子竟被人从后面死死的勒住,那人手劲十分之大,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撼不动对方半分,只能从嘴里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
容市隐将人半拖着走了一段路,长腿一屈,蹲在了河岸边,松开捂住他嘴的手的同时,又拽着头发将其摁在了水里:“我本有心留你一命,可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呢?”
邓蒙子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摆动,可却什么都抓不住。不一会儿,动作幅度就渐渐变得小了,容市隐将人捞了上来。见其虽然奄奄一息,却仍大口喘气的样子,扯住了他的头发,狠狠地砸向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
再拎起来,确定邓蒙子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后,方才慢慢的移开眼神,如同丢垃圾一般,将手里的人轻飘飘的扔进了河里。
身后地上拖行过的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不见,容市隐满意的点点头,又用脚在河岸边上故意勾出一道深深的滑倒过的痕迹。
做完一切后,就着雨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蓑衣,又将斗笠端正了一下,才慌慌忙忙的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邓大人失足掉进水里了。”
侍卫闻声赶了过来,可除了河岸边上的痕迹,水面上哪里还能见得到邓蒙子。
……
容市隐坐在厅里揉着眉心,低低的道:“邓大人那般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唉,真是可惜了。”
厅上气氛有些肃穆,只听有人道:“大人节哀。”
“大人,”一个侍从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道,“大坝,出现裂缝了,勘察了现场情况,应是有人故意为之。”
“什么?”容市隐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28章 争吵
桌上摆着的几个的雷管,全是从漓河大坝处捡来的。这些雷管里装的尽是烈性炸药,那人只来得及放了一个,且匆忙间没有放对位置,已经让大坝裂开一道裂缝。
若是全放了,此时的整个漓泉和张知志估计都已经成了水下亡魂。
邓蒙子着实是下了狠心啊,为了断他的仕途,竟是不惜搭上整个漓泉镇几千人的性命来给他陪葬。
倒是忒看重他了些,容市隐一边想,一边拿起一个雷管放在手上细细观察。
张知志看着桌上的雷管,铁黑着脸,啐了一口怒道:“这人真是丧尽了天良,不知道是同漓泉还是同我有多大仇、多大怨,竟然想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容市隐将雷管放在桌子上,转了话题道:“漓泉镇上的人搬离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更让人来气,”张知志此时已经顾不得礼节了,直杠杠道,“大部分人见到皇上金牌都并不识,但我解释了相当于是皇上圣旨之后,就都被吓着了,也同意了搬离。”
“就唯独有几个固执的,仗着无知,说不识得龙纹金牌,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的。只说他们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了,落叶归很,就算死也要死在那儿,反正他们如何都不搬,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叫他们挪半步。”
“我如何不知道他们。”容市隐道,那些人无非就是觉得他们不敢直接泄洪,想趁着这机会,讨些便宜罢了。
可他们用来作要挟的,却不是他们自己的命,因为他们有恃无恐。
他们的筹码,是更多地其他人的性命,因着他们的无赖,那些人的命便悬在了生死一线,也将他逼上了风口浪尖。
“不管他们,直接泄洪。”容市隐看了一眼张知志,又故作无奈的补充了一句,“我们不能用絮南更多人的性命去同他们赌。若屈从于他们,于其他人,又如何再服众?”
张知志愣了一下,也知事态缓急,遂领了命。又道:“有个夫子说是大人你的故人,我就带了回来,此时正在同陆公子说话。”
容市隐顿了顿,微微点了下头。
……
陆梵安这边,自从和容市隐产生了些矛盾后,一直再未去找过对方。尤其是容市隐从大坝回来之后,因着邓蒙子的出事,每个人似乎一下子都忙成了陀螺。
陆梵安清楚的知道,邓蒙子的死绝非意外。常年在山间劳作的人,怎会那般轻易就滑落进水里。但却也罪有应得。
今早上起来,见着张知志带回来了个陌生的老者,约有五十多岁,鬓发花白,看着倒比实际年岁苍老上几分。眉眼之间和容市隐略有几分相似,只是老者更为慈善,少了容市隐身上的凌厉之感。
又听张知志说是老者容市隐故人,便主动同老者搭起了话。
不问不知道,那位慈眉善目颇有几分隐世高人的老者竟然是容市隐的父亲容樵,着实让他诧异了许久。
容市隐与张知志为水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实在分不出身来安顿容樵,陆梵安便自觉应下了这个差事。
几番交谈下来,二人聊得倒是颇为投机。只是让陆梵安疑惑的是,容樵每每遇上容市隐的问题,便支支吾吾了起来,或者三两句话打发了过去,明显的是在避而不谈。
陆梵安曾听容市隐说过他自十二岁就离了家,但却不晓得原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时却也不便再多问,便顺着容樵谈起了其他。
“容伯父,雨天路不好走,再加上滑坡山石滚落,想来应该更难行了。您过的来路上,可还顺利?”陆梵安问道。
“承蒙张大人一路相护,倒还算顺利,只是……”容樵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这天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在来时的路上,远远看见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俯在地上又哭又笑,好像精神有些问题,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水患所逼。”顿了顿,又道,“旁边还跟着个不到十来岁的孩子,好像还不会说话。当时有官兵在负责指挥迁移,我便没再多问。也不知他们走了没有。”
陆梵安突然想起昨日胡忠同他说容丰要去漓泉找他爷爷的事,心里涌上些不好的预感,莫非是容丰?
忙招来胡忠问道:“容丰昨日可回来了?”
胡忠似乎也有些着急,道:“没有,一直到现在了也没有回来。我刚问过昨日随张大人前去的官兵,也说没见难民中有容丰。容大人这会儿就要开闸泄洪了,要是容丰还在漓泉可怎么办。陆公子,你想想办法啊。”
陆梵安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有些站立不稳。他家里兄弟姐妹本就极少,唯一的姐姐又在他尚年幼时便入了宫。容丰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他,乖巧的紧,他已经打心底里将容丰当成了弟弟来看。
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容大人现在就要泄洪?不是还有一些人不曾搬离吗?”容樵皱紧了眉头,面上的表情似有些不赞同。
“大人说他不能因为那几个无赖,而导致大坝被毁堵塞河道,罔顾了整个絮南其他人的性命,所以……”胡忠接下来的话未说出口。
“纵那些人活该,可容丰终究无辜。”陆梵安退后了一步,跌坐在椅子里,他想起容丰那日听到胡中说打听到他爷爷时脸上的惊喜与欢欣。
通过胡忠的解释,他知道了容丰完整的身世。容丰生来便是弃婴,被那位疯癫了老人捡到。
老人纵使疯癫,却知晓顾着容丰。可是老迈肮脏的的疯子,加上嘤嘤啼哭的弃儿组成的家,又怎会活的容易。
可纵那般无奈,老人却也将容丰养大,那日突发洪灾,老者与容丰走散。容丰被陆梵安和容市隐相救,可老人却不知所踪。
容丰拜托胡忠打听,终于得知了老人在漓泉。如今他不过是想要再见一面将自己养大的亲人,可却竟要搭上一条性命。
陆梵安想着,脸上是无措又无可奈何的懊丧。
“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容樵突然出声道,“我早上问过张大人那条裂缝的情况,我在来时的路上,粗略在心里算了下,以漓河大坝的蓄水量和现在的降水量来说,大坝至少还能再坚持五个时辰。”
看了外面一眼又道:“从絮南到漓泉,若快些,只需要两个半时辰。所以若现在出发,到漓泉找到人后,赶紧寻个近旁的安全的地方,等泄洪之后再回来,应该来的及。”
“那我这就去找容大人,不行,来不及了,胡忠你去找许威,让他带上几个精壮的侍卫,在门口等我。”陆梵安对着胡忠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