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当时本想一死了之,可思及病重母亲以及哥哥,忍辱活了下来。谁知哥哥竟为自己寻了亲事,而自己竟怀了孕。万般无奈,才告知实情。
秦名怨恨自己疏忽,竟让妹妹受此大辱,可他又能奈王宝因如何呢。为了宽解妹妹,他佯装无事,心下决意待秦婉生下孩子,他便养他们一辈子。
可天不遂人愿,秦婉生下孩子后,不知王宝因从哪里的来的消息,竟来抢走了孩子。秦婉不堪忍受骨肉分别之痛,跳井自尽。秦母受不了打击,也在重病之下,撒手人寰。
秦名因着母亲与妹妹的离世,一时绝望,生了与王宝因同归于尽的心思。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是王宝因的对手,最后反倒被安上了谋财害命的罪名。
秦名一直没有同陆梵安说过这些事,直到他入了大牢,陆梵安才知晓这些事情。秦名当时本是判的死刑,因着陆梵安在书房前跪了一天求陆坤,才使得其多活了几年。
“这次来求你,真的是出于无奈。而且,这也是最后的机会。”陆梵安盯着容市隐诚挚道。
容市隐眉目间阴晴不定,看不出是何心情,过了许久,才有些阴沉道:“可你如何断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陆梵安被梗住。是啊,正如容市隐所说,他身上并无利可图,所以他又凭什么替并不对付的他但这般大的风险呢。
“陆公子,在下先前就同你说过,我不会随着你胡闹。就算你那位朋友真有冤情,这也不是我能解的了的问题,王参议是朝中三品大员,其父又是位高权重的右相。”面无表情的盯着陆梵安,“陆公子是如何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六品翰林学士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又是哪里得来的自信我会为了你去和王家作对?”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被容市隐如此一通说法,饶是陆梵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陆公子高看容某了。”容市隐着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似是看到了那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的脸,一个血肉模糊,一个苍凉绝望。
“容市隐,你当真过分了。”陆梵安语气也染上了恼意,说完便转身离去。
“朋友?我配吗?”看着陆梵安离开的背影,容市隐喃喃道。
……
是夜,恐惧如同无形的网一般裹在身侧,黑暗也孤寂寒冷的融不开。容市隐瑟缩在破庙的角落里,耳边是呼啸的风,透过破败的门窗传进来,像是幽灵的呜咽。
他更加用力的环抱住自己幼小瘦弱的身子,突然眼前的门在黑暗里被人踹开,屋里竟然也有了昏暗的光。
一具尸体被扔在了他的脚下,那尸体生前着着的白衣,已是破损脏污,血迹像是泼上去的一样,连成一片。脸上已经找不出半点完好的皮肉,血肉模糊里甚至已经分辨不出五官。
小小的容市隐忘了害怕,他扑过去将尸体拦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娘亲,娘亲……”
突然怀里的尸体变了模样,是冰冷的年轻女子,面上一片惨白,嘴角却挂着一抹解脱的微笑,似乎还在道:“容大哥,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的开心幸福。只有容大哥幸福,薇儿才会觉得人世还有希望。”
怀里女子的形体越来越淡,容市隐带着哭腔慌乱道:“薇儿,别走,不要走……”
“薇儿,不要。”容市隐从床上猛然坐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只帕子被递到眼前,容市隐接过,下意识道:“多谢。”
可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卧房,一把抓住那人手腕:“谁?”
“疼,疼,是我。”黑暗中那人挣扎半天没有挣脱,容市隐借着微明的月色看清了那人的脸,可却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仍旧握着其手腕没有放开。
听着陆梵安的痛呼,容市隐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死死的握着陆梵安的手。
一只捏着对方的手腕做防御状,可另一只却是像在拼了命的抓住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对方便会从手中溜走一样。
第11章 恩义
一盏烛灯,两相无言。容市隐和陆梵安坐在桌前,陆梵安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容市隐本为着方才的事有些尴尬,但看到另一个当事人半点没放在心上,心里暗自笑起了自己。
两个大男人,还搞起了羞涩,又不是闺阁中的女儿家。只是大半夜的坐在房里秉烛夜谈,似乎他二人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陆公子怎的又回来了,是我当时没有说清楚吗?”容市隐不咸不淡的开口,心道早些打发了估计还能再睡会儿。
“我与你相交,并不只是想让你救秦名。”陆梵安并不在意容市隐的不客气,一改往日的活泼,语气略低的道。
原来陆梵安半夜去而复返,在意的竟还是这件事,容市隐一时无言。他又能做什么回答呢,陆梵安可以不知,可他又如何能不知。
他们二人,从一开始便不可能是同路人。更不用再提他如今还同梁孝先谋划的事情,以及,他自己的筹谋。所以他们不可能真如寻常友人一般相交。
可看着陆梵安低垂着头颅的委屈样,那本该冰凉带刺的话却还是哽在了喉头。
“初开始接近你,是因着好奇。再后来,是想利用你救秦名,如今想求你救秦名也是真。但我并非只是无底线的利用你。这些日子下来,也知你为人谨慎细心,办事勤勉公允。所以与你平日相处,也从来都是真心。”陆梵安也不管容市隐回不回答,顿了顿,抬头看着容市隐道坚定的,“你应该知晓,虚与委蛇,我并不屑。”
容市隐看着他眼里的澄澈,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他又一次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
陆梵安并也未再多言,只是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容市隐处。
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容市隐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抿了一口已凉透的茶,罢了,就帮他这一次,权当,权当谢他以友相待、谢他当日相助之情。
可陆梵安错了,他的谨慎细心,从来不是因为勤勉公允。尽职尽责的背后,是一盘陆梵安想不到的诡谲的棋局。
……
陆梵安并不是一个心里能装的住事的人,任何事情只要说开,便不会再往心里去。所以那夜之后,第二日只消沉了一日,便又回了大理寺。但却发现容市隐愈发的忙碌起来。
他初时还暗自怀疑,莫非自己如此重要,只一日未到,大理寺内事务已忙到容市隐需要脚不沾地了?
但后来他看于修等人虽然忙,但也同平日里无甚差别,才发现自己可能想多了。
此后几日,陆梵安几次欲同容市隐搭话,都被容市隐躲开了。陆梵安不解,若生气,不也应该是他生气吗,怎的容市隐还闹起了脾气。
这日夜里,陆梵安估计容市隐走了之后,避开守卫,偷偷溜回了案卷室。
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刚要从怀里掏火折子却突然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匕首,身后人的声音带着杀意:“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声音有些熟悉,却是不寻常的冷,陆梵安辨了半天,才发现原是容市隐。他小心的开口,道:“是我,陆梵安。”
脖子上的匕首微微离的远了些,却并未完全取开,容市隐道:“你来做什么?”
陆梵安第一次见容市隐这般,知他是起了杀心,心间涌上一些莫名的感觉,似惊似惧。
有些怯的往后缩了缩,想避开身前的匕首,可背后是那人的胸膛。待感受到容市隐的体温,突如其来的恐惧似乎也淡了些,他软声道:“能不能先将匕首取下来?”
容市隐感受到陆梵安的害怕,将匕首收回袖里。点亮了火折子,看着对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陆梵安不知作何回答,却突然瞥到了地上铺开着的竹简,其中一册上写着秦名的名字。
陆梵安见状,拾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你将秦名和别人换了。”
容市隐抬眸看向他,对方的视线又落在了他手里盖了官印的文书上,心间也已明了再也瞒不住了。
“我想救秦名,但是我不能用一无辜之人的命去换。”陆梵安望向容市隐,正色道。
“陆公子倒是正义的很,那我问你,除此之法,陆公子还有什么妙计呢?”容市隐看着陆梵安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突然有些卑劣的想要将他也拉进这肮脏的泥淖里,让他也同他一样,染一染这世俗的脏污,“难不成陆公子要先偷案卷,再去劫狱不成,还是陆公子以为我大昌被称为铁匣子的大理寺狱是摆设不成?”
“我……”陆梵安语塞,他的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那人也是无辜。”
陆梵安不经意将这句话呢喃出声,容市隐看着面前情绪低落的人。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究竟是怎么了,竟会生出这种心思。
此时却隐隐听见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容市隐忙熄了火折子。下意识的将陆梵安逼到角落,捂住了他的嘴。
待守卫走开,容市隐才发现自己与陆梵安的姿势有多不妥。两人都是身量高挑的人物,面对面的挤在空间狭小的书架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