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探花和天下第一楼的掌柜私交甚笃,知府夫人亦有所耳闻,一脸心照不宣的笑:“有九公子相助,相信很快就能破案,为我夫君讨回公道。”
她话音刚落,下人就来通报,说在统领府上暂住的裴大人来了。
金陵九冲她笑了笑,像是在说“和我约好的人来了”,热络异常,不是断袖胜似断袖。
十五上元节来过一次,裴折熟门熟路,不用下人导引,自个儿奔着大堂去了,路上果不其然发现了另设的灵堂,一打眼便看见了端坐着的金陵九。
金陵九先打了招呼,罕见地举着手摇了摇:“裴大人,这边!”
“……”裴折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脚步一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陵九站起身,颇为热切地迎上前来,笑道:“裴大人来得可有些晚了,我都到好半天了,特地等你呢。”
裴折狐疑地看着他:“九公子,今儿个怎么这么邪性?”
知府夫人找借口离开了,左屏和云无恙站在灵堂外,金陵九和裴折在空棺前大眼瞪小眼。
环境诡异,眼前的人更诡异,裴折环视四周,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金陵九笑意温和:“大抵是断袖鬼上身了。”
“咳咳。”裴折被呛了声,心虚地移开视线,来时他也听云无恙说了这事,本是想借金陵九和自己的身份传一段挚友神交的佳话,谁知到头来传成了断袖分桃,归根结底,这事是他对金陵九不起,无可辩驳。
金陵九偏生一脸笑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活似憋了一肚子坏水。
裴折脊背发寒,抢先道:“之前我们探讨过知府大人的案子,过了这么长时间,九公子可有新的见解?”
金陵九顺着他答道:“见解自然是有的,不过得看看知府大人的死亡现场。”
“那便来看看吧,屡破悬案的九公子,希望你看完之后能给出令人惊喜的见解。”裴折引着金陵九往大堂去,那里是知府大人吊死的地方,因衙门有要求,大堂一直保持着上元夜时的样子,血都被清理干净了,用滑石描出了血迹的分布走向。
金陵九是第一次来这里,循着血迹绕了一圈。
比这新鲜的案发现场裴折都看过,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金陵九。
比起死透了的知府大人,裴折更好奇金陵九。
知府夫人不在旁边相伴,待客之礼还是做到了七八分,刚离开不一会儿,就有下人端着茶过来了。
这下人年纪不大,低着头往大堂里走,一想起知府大人是在这里吊死的,就腿软得不行,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挺挺地朝大堂里栽去,同时,他手上端的茶水也泼了出去。
金陵九躲避不及,正正好好、稳稳当当地被泼了一袖子茶水,再一次应了回回见面都得脱件衣服的前言。
裴折撩起眼皮笑了,视线在金陵九身上逡巡,幸灾乐祸地吹了个口哨:“嚯,脱吧。”
第26章
下人约莫十几岁的年纪,圆脸大眼睛,唇边有颗痣,他到府上时间不长,一见自己闯了祸,登时慌了神,颤颤巍巍地去擦金陵九的袖子:“公子,我不是故意了,我,公子大人有大量,我给您擦擦。”
他动作太快,金陵九一时间没躲开,反应过来后侧了侧身,将袖子拽出来:“无碍,你先去收拾茶盏吧。”
不光茶水泼了,杯子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画出来的血迹线都被染湿了,晕开一大块。
下人脸上满是惶恐,听到他的话稍稍安了心,忙不迭点头,蹲下身去收拾碎瓷片。
金陵九往旁边让了让,低头瞧着自己湿了的袖子,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被泼上茶水的那只手一直攥着,茶水是热的,冷白的手背上被烫得泛起一片红。
这案发现场不是前几天没打扫过的时候了,泼上点茶水影响不大,裴折站在一旁,并未过多苛责。
下人很快收拾好碎瓷片,又躬着身道歉,给金陵九赔不是,然后才离开大堂。
裴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刚才那声口哨足以证明。
金陵九今日转了性,竟隐忍下来,对湿了的袖子置之不理,沉沉地盯着裴折:“裴郎这般,可令人心寒。”
裴折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玩笑时总拖着调子,叫人一听便知,这时说的不是正经话,金陵九不带笑模样,用那把冷清的嗓音说着这种话,裴折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尤其是金陵九那句“裴郎”,听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恨不得往后跳到离金陵九三尺远。
“咳咳,什么心寒不心寒的,九公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金陵九垂着胳膊,抚了抚被泼上茶水的手背,“淮州城内人尽皆知,你我二人私交甚笃,要好到同榻而睡抵足而眠,如今我被烫着了,都不见裴郎着急担心,且说你是不是令人心寒?”
裴折:“……”
金陵九仍嫌不够,可着劲的臊他:“久闻探花郎温柔体贴,对乐妓尚能细心安抚,到面对亲密无间的友人时,却这般薄幸。”
听着金陵九的指责,裴折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特别想问他:你们江湖是不是多草莽,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不知道类似于“薄幸”这样的字词不应该用在你我之间?
但他能问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且不说流言四起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便不是,正大光明地问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是不是没文化,和骂整个江湖的人也差不许多了,一准是缺心眼了才能做出来的事。
祸从口出,裴折向来不做这些拉仇恨的事。
因而他只是转过身,冷静地对着左屏喊道:“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给你家九爷换个衣裳。”
也不知这左屏是怎么了,往常金陵九出一点事他都紧张得不行,拿着备用的衣服跟前跟后,今儿个却一点都不上心。
裴折怀疑,左屏瞎了。
知府大人的府邸修葺得十分华丽,比淮州城粗制滥造的桥墩好了不知几百倍,大堂前是宽敞的院子,院子一侧假山小池塘样样不缺,早春的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只有细弱的枝条垂在冒着寒气的水面上。
左屏和云无恙站在池塘边的树下,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对无言。
实际上在裴折喊话之前,云无恙试图和左屏搭过话,他是个嘴闲不住的性子,用裴折的话来说,就是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唠叨不停。
“你家公子被泼了茶水,你怎么不去看看?”
“今儿个怎么不紧跟着你家公子了?”
“喂,姓左的,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问了一大串,但左屏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云无恙,也没对金陵九遭茶水泼身的事发表意见,直把小唠叨当空气,气得云无恙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主子的待遇没比书童好多少,左屏也没给裴折眼神,直到金陵九发了话,左屏才转身往外走。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带了备用的衣裳,左屏服侍金陵九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抱着沾了茶水的衣裳退回树下,全程没给围观的主仆俩一个眼神。
目睹一切的裴折和云无恙:“……”
换好衣服以后,金陵九松开一直攥着的手,紧绷的脸色也和缓下来,地上的茶水一直没干,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印出两个湿脚印:“裴郎,你是不是得安慰安慰我?”
姓氏后缀加个郎字,是较为亲昵的唤法,感情深厚的夫妻或是坠入爱河的男女之间,女子常常喜欢这样称呼男子,以表关系的亲近。
开朝以来,有王孙贵胄好男风,是故天下断袖并不少见,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裴折扪心自问,他与金陵九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如此称呼的程度。
今日从见面到现在,金陵九的每一句话都好生暧昧,像是笃定他会因为谣言之事心虚,裴折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像只被揪住了脖颈子的猫,揪他的金陵九还嘴欠,没完没了的逗弄他。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两步气到升天,裴折不想退了,然后他往前进了一步:“是得好好安慰安慰,小九儿乖乖,要不要哥哥给你吹吹手?”
他视线下移,看着金陵九微红的手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大堂里温度骤降,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配上从房梁垂落下来的绳子,以及地面的斑驳痕迹,外头小阴风一吹,登时梦回知府大人离世那夜。
金陵九敛了笑,神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气恼还是怎的。
就在裴折以为这位爷玩不下去要变脸的时候,金陵九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往前一递,吐出两个字:“吹吧。”
端的是大刀阔斧气壮山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
裴折:“……”
金陵九一脸坦然,裴折盯着他那张俊脸,好奇发问:“之前都不让我碰一下,现在怎么上赶着递过来了?”
他说的是刚见面的时候,鬼迷心窍了,伸手想碰金陵九的脸,结果被躲开了。
“有吗?”金陵九故作诧异,“非要说的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那时候没名没分,怎么能比?”
相似小说推荐
-
尽欢 完结+番外 (长笑歌) 长佩VIP 2022-03-15完结收藏:11,077评论:1,935海星:11,603“今夜杀辽州,贺他新婚!”又名《为前夫的...
-
将军家的种田小夫郎 (朦胧心羽) 2020-02-08完结130 2709当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苦劳力!少年郎:“我本不想成亲,可看你长地这般帅气,我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