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这事情还是要从三百年前开始讲起。
自宋微离开无涯后，陆颜真便想找了自家爹娘，去询问一下该如何增长修为。
虽然他几千年不曾修炼，但是他现在想了。
他想飞上去，和宋微一起在十三天傲游。
天高地远，又那么自在。
可他满心欢喜的去找了爹娘，却不想，就倚在门口听到了不该听的。
“十三天的人来了，即便那个金鹏不是什么神君之类的，可万一他在无涯发现了什么，会不会就……”
这是他阿娘的声音。
“只要你我都不开口，就没有人会知道，无涯藏着凤凰。夫人，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把六儿推出去吧，六儿是锦鸡，和凤凰生的那么像，到时候出了事情，就让六儿辛苦一下，顶过了这些罪吧……”
阿爹阿娘后头说了什么他忘却了，但是他忽然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不是仙鹤，他是赤红锦鸡，他生来就是替那只藏在无涯岛的凤凰躲避灾难的。
当六界将目光投向无涯，他就是那个替死鬼！
所以他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不可以出无涯岛，不可以反逆，只能顺从。
他的一生，从开始就已经在消亡了。
“所以，当我再次遇见宋微，我就开始心动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走。”
他想活着啊。
和陆颜真推心置腹后的曲风风静了下来，好半晌才回复：“没想到你也蛮惨。”
陆颜真偏头看了看他，笑道：“我可不是来和你比惨的，我只是想说我真不窝囊，我只是想活着。”
他抬手摘了片树叶子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叶子的香气。
曲风风盯着他看，忽然窜出一句：“所以后来者不能居上对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心里也慢慢涌上了酸楚。
陆颜真抓了抓头发，疑惑道：“你怎么还问这个？”
他扭头看着溪水，忽然又笑起来：“唉，你说我要是突破地十三，会不会就能消除伪身？唔，我想着是老秃鹤给我设下仙鹤伪身，估计也是为了留后路吧，毕竟无涯藏着凤凰，也要把锦鸡掩护起来。可是，我看那些锦鸡好难看的，如果我是那样，会不会也很丑？”
他一副苦恼极了的样子，脸都拉了下来。
但曲风风忍不住揉了他的头，好像在宽慰他一样：“不会，至少真身变了，陆颜真还是陆颜真，从来都不是我利用的筹码。”
这话说得没毛病，就是听着怪异。
“谢谢。”
推心置腹如此，也不枉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阿颜，若宋微并不是那么喜欢你，你又该怎么办？”
曲风风忽然开始忧虑起来。
“那就不强求了吧，现如今我只想好好的活着，作为陆颜真，而不是一个替死鬼，一个筹码。”
他低着头看脚尖：“如果他没有那么喜欢我的话，那也挺好，总归两情相悦这件事情都是不太容易的。”
说话间，摩挲在叶子里的光钉在了他的脸上，斑驳交错，却很好看。
曲风风大概是看漏了什么，他想要伸出手，但好几次都压下去了。
“你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
“是吧！”陆颜真难得欢快起来，方才谈话，他都有些难过的，“不过风风，唔，算了，阿止，你长大了，你想过要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吗？”
陆颜真怕曲风风不理会他的意思，便又加了几句：“女子还是男子，性子是什么样子的，样貌家世之类的，想过没有？”
他问得那样认真，倒好像是他要挑选喜欢的人一样。
曲风风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望向远方，畅享所思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蹦出一句话：“又不是合了我的心意我就会喜欢上，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看机缘的。当然了，就宋微那样子的，我是绝技不会喜欢的。”
他忽然闷声笑了笑，目光里都透露出几分迥然。
“不过说实在的，若是你这样的性子，我也不要，闹腾。”
他好像在贬低陆颜真一样，都惹得陆颜真要揍他。
“就算你喜欢上了我这样的，我也未必会喜欢上你。”陆颜真昂着头，吓唬着曲风风。
可曲风风只是清清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开口：“喜不喜欢，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又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意。”
没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意去喜欢别人。
想到这里，陆颜真忽然有些怅然：“说起来，我想到问欢了，我先前总以为他是看上了我的样貌，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转头看着曲风风，目光里是难得的认真：“他是真的喜欢我，非常。”
话音刚落，他就跳下树，绕着树转着圈子。
“仔细算起来我俩身份地位相当，他样貌不输于我，至多是逃婚的事情让他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当他问我，该如何得到我的时候，我再蠢也懂了，他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曲风风靠在树上，低声回应：“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喜欢宋微。”
“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有的好。”陆颜真停了下来，攀着树干，抬头笑对曲风风：“等什么时候我累了，也能上九重天了，我就去找那药仙叶君颜，问他要一颗能够让我无欲无求，不再贪恋世俗的药丸，这样的日子，兴许会好过一点。”
他说得那么真，都叫曲风风差点信了。
“其实没有那种东西的，而且，我再怎么不喜欢你那个性子，我也还是。”
曲风风抬头看着天，声音柔和又轻微：“还是喜欢你了。”
《吾凰在下》上册
—完—
第一章 三人行？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我和曲风风推心置腹后便愉快的回了客栈，打算先小憩一会，待到夜间便去夜摊子上整些东西玩耍。
可推心置腹结束前，我分明见着曲风风唇瓣微合，似乎是说了什么话。
可我没有听见，那些轻柔的话语，都浸在和风里了。
说起来，委实有些可惜。
毕竟曲风风算是个好孩子，可以推心置腹，也能谈天说八卦。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追问我凤凰是谁，哪怕他现在清楚的知道，无涯确实藏着凤凰。
可我回了客栈，忽然忧心忡忡了起来。
我想起曲风风说的那个正正经经死去的孔雀太子，虽然我不知道外界的事情，但我也大概懂一点，神仙都不会正正经经死的。
那勤政爱民，又宽以待人的太子，是为了修复孔雀明朝受损的灵脉而耗尽了自己的灵力，随后化作一只孔雀死在了那里。
而那时候，宋微在西天极乐，曲婷婷在无妄海照顾曲风风。
等他们赶了过去，那风清亮节的太子已然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就连那一身翠色艳丽的羽毛都瞬间失却了光泽。
更重要的是，曲婷婷和太子两情相悦，她那么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如果真爱上了谁，必定也是难过至极，痛不欲生的。
籍此，我觉得，我得宽慰宽慰她。
可当我老老实实坐在老曲面前，脑子里盘算好的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似乎千言万语都如纸一般苍白无力。
“六殿你不去和君上培养感情，反而来找我，是要同我发展地下情吗？如果真是，婷婷可是要开心死了呢！”
她捂着嘴，一副娇俏女儿郎的样子，谁见了都想抽她一巴掌。
当然包括我。
但是我没有下手，因为我有修养，还大度。
于是我嘴炮上线，企图杀她个片甲不留。
但我忘了，曲婷婷不要脸，是非常。
几次拌嘴都败下阵来后，我果断放弃了再同她逞口舌之快，便自顾自倒了杯茶吃了起来。
谁能料到她忽然撑着脑袋，神情哀伤，语气都开始丧了许多。
“六殿你这样活着，真叫我妒忌。”
彼时我正喝着的那口茶水，差一点就要喷了出来。
我很疑惑，她为什么要讲这样的屁话。
诚然她品阶修为等等都比我高上许多，甚至连无妄海的俸禄都要比无涯高，她说她妒忌我，我很不能理解。
“你看你还有君上的爱，而我都不能见到那个人了。”
说话间她都不瞧我，只是讲着话，莫名叫人心疼起来。
“你不知道，我想让他活，很想很想。”
我喝着茶，沉默不言，实则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其实我也想过，若是我的心上人死了，我兴许也会想他活过来，可现在，我的心上人就宋微一个，而且我也不是特别的喜欢他。
也就是万千尘埃，单单这一粒迷了我的眼。
兴许是她自说自话，我又不理她，她忽然激动起来，指着我便骂：“六殿，你是真的蠢，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该明白了。”
我一头雾水，连茶都喝不下去了：“明白什么？”
可她却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瘫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着小调。
见到她这样，我忽然就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