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你要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傻，但我信了，他是真的喜欢我。
那么诚挚的眼神，总不可能连喜欢都可以伪装，更何况，宋微没有骗我的必要。
于是我撑着下颚问他：“那我昨天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笑了笑，眼睛里忽然有了星光。
“你说你喜欢我，是非常。”
……
谢不怜被叶兰亭救下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几日里，整个齐国都知道了。
不过他们觉得是叶兰亭想要整治谢不怜，而不是想要救他。
照他们的想法，不出一周天，谢不怜的脑袋就会被挂在城门上，并且他的尸体上伤痕累累。
他们的想法当然很对，因为现在我就站在城门下，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个血淋淋的脑袋。
是谢不怜的脑袋。
但是又不是谢不怜。
叶兰亭不会杀他的。
我低下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的曲风风，扶额道：“走吧。”
可曲风风拽住我，似乎很执拗的样子：“你不想去见见他们吗？”
我歪了头，想了想：“没必要啊……”
“只要你想就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就去吧，阿姊说明日我们就回无妄海。”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就跟着他一块去了。
好在将军府的路还记得怎么走，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他不会把谢不怜藏在这里的，”他开始思考起来：“那么会在哪里呢？”
诚然这种费脑子的问题不太需要我，但是我也是想了想，道：“会不会藏在皇宫里？”
事实证明，大智若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兰亭会把谢不怜藏在皇宫里，但是至少，我们是找到他了。
可等我们找到谢不怜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气息了，瘫死在床上的模样叫人可怜。
不过他是看不见我们的。
“吱”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叶兰亭提着灯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饭盒。
他走进来后就将灯挂在墙上，这里是地牢，幽暗湿冷，可什么都冷不过叶兰亭。
他径直走到谢不怜身旁，生硬的掰过谢不怜的头，强迫他张开嘴吃饭。
可谢不怜那样执拗，不管叶兰亭是来硬的还是软的，他都不肯吃一点东西。
终于，叶兰亭没有了耐心，摔了饭盒夺门而去。
他一走，谢不怜就爬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残羹冷炙狼吐虎咽了起来。
他吃着吃着，眼泪就控制不住掉落在地上。
我记得谢不怜极其爱干净，先前在醉生梦死，他虽然穿着青布长衫，可每日都要换一套，连吃饭用的筷子都要用热水烫过一下。
但如今他拖着半死不残的身体跪在地上，宁愿自己去吃那些肮脏的食物，也不愿意让叶兰亭喂他一口。
他想死又舍不得，他就只能作践自己。
我看着忽然勾起了心底的难过，似乎也是忍不下去了，就捂住鼻子夺门而去。
近日的眼泪委实多了点，不知道是我逐渐像个凡人，还是我从来都不是神仙。
我不知道，可当曲风风从后面抱住我，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全部掉了下来。
那一刻，我想起了宋微。
第五章 倔强叶兰亭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可是我总觉得，宋微和孔雀太子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兴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又或者是我第一次喜欢人，总爱吃醋。
可曲风风拍了拍我的背，很快就带着我出去了。
出了地牢，到了地面，一切忽然亮堂了起来，而叶兰亭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缓缓的摘下了面具。
随后我看见齐国太子景向他走了过去，明黄的衣袍分外显眼，他走得快，就连巴掌都落的那么快。
“啪”清脆的巴掌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而叶兰亭在我眼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诚然我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跪的那么自然，显然是经常做的事情！
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里吃瓜，我拿了曲风风的衣裳擦干脸上的泪水，随后掰扯着他靠近这两个人。
兴许是走近了好说话，我听见了太子景冷漠嘲讽的声音：“阿叶，你现在已经开始忤逆我了吗？”
叶兰亭跪在地上，沉声道：“我不曾忤逆殿下，我只是想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自己的心意？”太子景猛然抓住叶兰亭的肩膀，大力把他按在树上。
“你有什么心意，难道你的心意不是忠诚于我吗？”
叶兰亭抬头对上太子景的视线：“我忠诚殿下十五年，可是我现在想做叶兰亭了。”
“呵，”太子景冷笑一声：“你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是阿叶，你答应我的会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殿下，给我三个月，我会亲手把楚国送到你的手上。”叶兰亭不紧不慢道。
太子景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呢，你要带着他走？阿叶，你既没有杀了他，也没有回到我身边，你已经背叛我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可叶兰亭始终不曾动摇。
大概是叶兰亭的态度惹恼了太子景，他放下狠话负手而去。
“两个月，如果楚国没有攻下，我会让他死在你面前的。”
这个过程中，叶兰亭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大概是累了，才会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向后靠在在树上，绝美的容颜下掩藏着深深的疲惫。
我看了他很久，直到曲风风拍了拍我的肩头，和我说：“走吧。”
我才回过神来，准备迈开步子回客栈。
但是叶兰亭突然出声，嗓音沙哑：“小陆公子。”
那一刻，我有些震惊，但还是悄悄现了身。
见到我，他并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淡淡地笑着：“许久不见，小陆公子可好？”
我朝一侧看了看曲风风，他虽然没有现身，但也没有要责怪我鲁莽的意思。
于是我伸手挡住眼前的太阳，开口道：“还算不错，至少看起来，要比你和谢不怜好上许多。”
我这么说话，多少拉仇恨，可叶兰亭只是掩着嘴笑了起来，那一刻隐约让我记起了在醉生梦死里的他，清扬张狂，又绝色无双。
“是啊，谁都会比我好很多的。”他顿了顿，望向我：“当日在卫国王宫救走他的，也是你吧？”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咬着唇，道：“不算难，虽然你一直戴着面具，可是你的眼睛很独特，和你的脸一样，都叫人过目不忘，即便我只是在那次匆忙见了你一眼，却可以认出你了。”
他忽然咧着嘴，笑得似乎很开心：“你要知道，我是个将军，很注意细节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甘拜下风。
但是我还是疑惑：“那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就在你身边的？”
说起这个，叶兰亭似乎有些怪异：“我可不知道，我只是胡乱诹得。但是我知道，小陆公子一定不是凡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神通吧！”
他现在说话的样子，和往日在醉生梦死是一样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们口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但是我会记得，他是窑子里最红的头牌，也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否定一个人，可历史都是获胜的一方撰写的。
“小陆公子。”静默了许久，他开口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他说的是关于情爱的那一套，我自然是记得十分清楚。
“不曾忘记。”
他如释负重的坐在地上，一点将军的样子都没有：“那就好，我现在看着你，似乎都能看见你的苦难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苦难？”
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喜欢上一个人，你的苦难就开始了，难不成小陆公子忘记了这句？”
他笑得那么高兴，却很明显，是在嘲弄我。
可我确实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我不觉得我的苦难到了。
叶兰亭看了看我，漂亮的丹凤眼里泛着光：“那好，小陆公子，你觉得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又或者你该为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自顾自的往下讲：“你会思念他，会记着他，这都不是喜欢，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你想要拥有他在你身边而已。但是当你喜欢上了他，你会愿意为他做些事情的。”
我茫然道：“比如什么？”
“看你要怎么喜欢，喜欢的越深，你便愿意做的事情就更多，到最后，你会愿意为了他，摒弃所有。”
我怔怔道：“那不是爱吗？”
他摇了摇头，发丝被风吹乱了许多：“那不是爱，那是绝顶的喜欢，和爱有许多区别的。”
我听不懂，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要知道什么是爱了。
大抵就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情事的人，突然开了窍，想要去了解了。
叶兰亭兴许也没想过我会这么问，他凝眉想了好久，最后才望向我，但那道目光最终也不是落在我的身上，而是我身后那个通往幽冷地牢的不起眼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