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咬了半天手指,最后抬头茫然道:“莫非司命星君给他排的命不好,要他死?”
话没讲完,他便嘬了嘬手指头,左右踱着步子,似乎有些慌乱:“完了完了,那我救了他,九重天那边不会拿我开罪吧?”
曲风风捏着杯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有个办法,你动手杀了他,九重天就不会拿你开罪了。”
“这样不好吧……”陆颜真低低地呢喃着,可手上却兀然多了把蹭亮的匕首,正对着谢不怜,似乎满是敌意。
此情此景,曲风风赶紧放下杯子,起身握住陆颜真的手腕,抽走那把刀:“救都救了,看看再说,况且,你捅的篓子不有宋微替你摆平吗?”
他神色自如,且在说起宋微这个字眼的时候,都没有半点韫色。
陆颜真笑了笑,收回手坐在一旁:“以往你都不提宋微的,怎么现在那么自如?”
小曲瞧了瞧谢不怜,又瞧了瞧陆颜真,眼里添了几分落寞:“总归是阿颜喜欢的人,我要是总说他不好,自然也不好。”
……
注流华府的景色依旧如前,种满白梨花的院子,常在起风时就有花瓣飘下来。
云宁倚在树下合着眼睛,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为何问欢不去找陆颜真了呢?
上回他知会问欢去无妄海瞧瞧,可问欢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连自己家都不去了。
这叫云宁很是难办。
且不说问欢的父君祁越常来叨扰,问他自家儿子的近况,再者宋渊见了问欢,心里也生了许多怨气。
想到这里,云宁捏了捏眉心,准备起身去哄哄宋渊。
毕竟今儿个早晨,他二人就“何时送走问欢”这个话题,吵得是不可开交,如果现在不去哄,晚上可有他受的。
他活络活络筋骨,准备动身去战神府找宋渊,可问欢忽然横在他面前,面色阴沉却又苍白。
说实在,云宁吓了一跳。
待他回过神来,问欢却兀然笑道:“君上,你先前讲得那个故事,我还想再听一听。”
云宁不记得自己同他讲过什么故事,可问欢目光坚定,坚持说云宁给他讲过故事。
籍此,云宁便坐下来给他讲故事,顺便错过了去哄宋渊的大好时间。
错过也不打紧,只是恰好办完公的宋渊,回了注流华府后瞧见云宁和问欢笑颜攀谈的样子,便又气上心来。
那一夜,注流华府哀嚎声快要传上十三天了,可问欢在房里阴沉着脸,久久未曾入睡。
他白日套话云宁,不想真就给他套出了一个大的。
宋微的毕生挚友,是大孔雀明朝的太子。
而太子死了。
死去的太子被好友挂念着,所以才会……
如果他想的没错,那宋微为什么要找上陆颜真?
他抬手探上眉心,轻轻抚了一下。
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不会放弃掉陆颜真。
大抵那一夜的月亮明亮,皎洁月光透着窗子照进屋子里时,陆颜真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好端端的,又有人思念他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想找条帕子撸撸鼻涕,可能近来不是有人念着他,而是他自己着了凉。
这一摸,还真就叫他找到一条月牙白的帕子来,上头绣着几朵小花,边角还留有几丝血迹未曾洗净。
这不是他的帕子,他没有帕子。
这帕子……陆颜真扭头看了看屋子里,小小的房里,只有他和昏睡的谢不怜,没有曲风风。
曲风风去外头转悠了。
而这个帕子,是上次在二重天,他擦脸的时候,曲风风递给他的。
还未曾归还唉。
他捏着帕子又细细展开,最后叠的齐整塞进怀里。
还个屁,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了,他才不要还!
他这样想着,便倚着月光沉沉睡去,半夜里曲风风翻窗回来,见到陆颜真趴在桌子上的姿容,禁不住叹了口气。
可床上那个谢不怜瘫死不好挪,于是曲风风找了条被子,给陆颜真裹上。
于是一夜好眠。
第五十六章 谋划
待翌日陆颜真醒了,曲风风依旧不在,只是桌子上多了些吃食,老陆笑了笑,赶紧伸手抓了食物就往嘴里塞。
饿得发慌便是用来形容陆颜真的。
此时陆颜真一边进食一边洞察谢不怜的状况,那瘫死的谢不怜忽然睁眼,差点把陆颜真吓了一个哆嗦。
当然这些,曲风风是不会知道的。
他昨夜便摸进了齐国将军府,打算找点线索。
至于那些线索源头,就要从陆颜真讲起来。
那日他们救了谢不怜回来,陆颜真满脸疑惑道:“坊间传言的小叶将军,同醉生梦死那叶兰亭是一个人,可谢不怜又可能是卫王,这是什么关系?”
虽说陆颜真脑子不好眼光也不行,但是吃起瓜来,那是真的样样精通。
“而且叶兰亭说过的,他大小就在醉生梦死里,从来没走过,那作为小叶将军的他,是如何扭转于齐卫两国的呢?”
籍此,为了了却陆颜真心中疑惑,曲风风便做个贼,翻进了人家的宅院。
诚然仙界凡界一个样,位分高的仙官总喜欢大宅院子,而且那些秘密也喜欢藏在后院的偏僻角落里头。
因为摆不上台面。
这凡界自然也是不例外,曲风风前脚刚踩进偏僻小后院,后脚便有人提着灯进来了。
青天白日里亮灯,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曲风风哪里管的了这些,他今日刚换的便行黑衣正合心意,也正好做些陆颜真爱做的鸡鸣狗盗之事。
偏僻小后院寂静的很,院子里就种了棵干瘪的树,树叶子挂在上头七零八落,和这个院子一样瘆人。
只不过那提灯的侍卫长相清秀,他停在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顿了两下后又开门进去。
曲风风觉着有怪,便隐了身形跟着一同进去。
房间里昏暗的打紧,唯有这盏灯充斥了大半的光。
清秀侍卫依旧提灯朝里屋走去,绘满满水的屏风后,似乎有轻微的水声。
“将军。”侍卫将灯挂在一旁,恭敬的跪下答话:“都搜遍了,没有卫王的影子。”
曲风风心觉奇怪,便绕到后头瞧瞧,只见屏风后那美人将军伏身一池氤氲热水间,长发散乱腰际堪堪裹着白袍,俊美的脸上挂着水珠,乌发湿淋淋的贴在背上,美的惊心动魄。
可这个人,确实是叶兰亭。
不,应该说,和叶兰亭是一张脸。
“继续找,如果他死了,你们也不用活了。”他冷声道,身子却渐渐沉入水里,直至淹没他的头颅。
侍卫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了声后,又道:“今早太子殿下还派人传信来说,想要见您……”
他话都没有讲完,叶兰亭便浮出水面,朝后撩了头发:“不去。”
那侍卫瞬间惨白了脸,咬了几下唇瓣后就离开。
曲风风见着这出好戏,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语气,叶兰亭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
可若是叶兰亭伺机潜伏在卫国,那也无可厚非,只是疑点太多,吃不了瓜。
小曲歪了脖子,准备换个院子找点线索,可叶兰亭忽然又将自己成了下去,口中还道着:“谢不怜,你最好给我活着。”
这话出口,曲风风便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是叶兰亭。
他下自垂了眼,便火速离开。
可不等他出了院子,便有大批军队将将军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他隐身立在墙头上,明眼瞧着一个黄袍的高挺男子在一干侍卫拥护下,进了那个偏僻小院。
不出意料的话,那便是齐国太子。
大抵是一出好戏,曲风风便不预备走了。
他笑了笑,刚要飞下墙头,却被人一把搂住肩头,回头望时,入眼陆颜真那张脸。
“你怎么……”曲风风疑惑道。
老陆攀着他的肩就飞了下去,嘴角藏着笑:“我捏了个灵蛾子放在你身上,它说你在这儿,我便来了。”
曲风风沉了脸:“胡闹什么,回去,当心你这半吊子的隐身术出了毛病,届时,我可不想救你。”
老陆扯着他的袖子拽着他,循着那位黄袍太子的步子走,狐狸般狡黠笑道:“救不了别救了,你直接去告诉宋微,让他来替我收拾烂摊子。”
曲风风叹气:“那算了,靠他不如靠我,我比较靠得住。”
陆颜真挑眉:“你说的,半路出了事,记得捞我。”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若不是隐身咒还隐声,他俩铁定找死。
“你说小叶将军就是叶兰亭,谢不怜就是卫王,我的猜测没错?”
陆颜真蹲在屋子角落,瞅着昏黄灯光下沉默不语的叶兰亭和太子,嘴上却应付着曲风风。
“嗯。”曲风风也随意应付着陆颜真。
可他俩眼前景色颇美,大抵就是出浴的叶兰亭光着洁白上身,面对着那面容魅惑的黄袍太子。
静默许久的两个人终于开口,可叶兰亭冷着脸,已经看不出是当日那名满全楼的貌美头牌了。
“臣为殿下做了这么多,究竟可以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