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气渡成这样,怕是没人能招架住吧……
陆颜真这样想想,耳朵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见了曲风风略带嘲讽的话来:“我给你疗伤,你脸红什么?”
老陆赶紧反驳:“谁脸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脸红的!”
“哼,”曲风风轻哼一声,“我又不像你,瞎的那么厉害。”
这话戳到老陆心窝,他赶紧炸毛般跳起来:“你放屁!”
这言辞,一瞧就极其粗鄙。
可不待曲风风开口,陆颜真便冲过来和他扭打在一块。
曲风风虽然有些懵,可他知道一个道理。
———陆颜真从不按常理出牌。
简而言之,陆颜真脑子不好。
虽然曲风风很不屑同陆颜真扭打,可瞧着陆颜真这么起劲,他也笑了笑,正准备举起拳头的时候,又放了下去。
“哟,小哥,不舍得打下去,难不成是在怜香惜玉吗?”
一旁的小树林里忽然冒出个声来,吓得陆颜真赶紧停了手。
只见那树叶子晃了晃,翠绿的叶子忽然被人撩拨开,露出一张人脸来。
陆颜真缩在曲风风身旁抖了抖,吓道:“碧海树成精了!”
那张人脸是长在树上的,树干两侧还长出了手臂。
那树精笑了笑,道:“唉,小哥莫要这样讲,怪害臊的。”
“我呸!”陆颜真见那树没什么危险,便壮了胆子跳出来,叉着腰道:“你害臊?你不要脸你会害什么臊!”
树精不服气,也开始据理力争:“我哪里不要脸了,分明是你们在我眼前恩恩爱爱的,还来说我!”
陆颜真炸毛:“你又瞎又不要脸,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两个恩恩爱爱?”
人脸朝他吐了吐舌头,说了句:“不和你这泼皮讲了!”随后便隐了身形。
这边,陆颜真还没有撒好气,便被人羞辱成这样,自然是冲到那棵树旁,狠狠地踹了好几脚。
曲风风在一旁嫌这丢人,便扯着陆颜真连忙走人。
可他们前脚刚走,那棵树又露出了人脸,白皙的脸上忽然爬上了黑色的妖纹。
………
腾云驾雾入无妄海,于曲风风来说,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可他还不想回去。
“你早前应过我的,要陪我在凡间好好玩耍,可不能因为想着宋微就回去了。”曲风风腾着云,神色自如的同陆颜真讲着话。
陆颜真呆滞了一下,刚想问他几时讲过,却忽然记起先前他求曲风风陪他修炼的事情,顿时悲从中来。
好在曲风风知道的地方也不算多,他们商讨了一下,打算在顾辞城过个观花节。
六月六的观花节,顾名思义,便是赏花的好日子。
原先陆颜真还担忧又被人当做那齐国的小叶将军,可现如今,他没了面具,曲风风也长大了。
事情忽然容易了许多。
“先前在醉生梦死,叶兰亭同我讲过这个观花节,据说热闹又好玩,小摊上也会卖些面具,一会我们再去找个白瓷狐狸面具买了,你说怎么样?”
陆颜真欢欣雀跃,又叽叽喳喳,曲风风听着觉得吵,便怼了一句:“你还有钱吗?”
陆颜真愣在了云上。
可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怼回去:“我怎么没钱,没钱也比你有钱!”
他俩在云层上拌着嘴,陆颜真的眼神忽然向下瞟时,却愣住了。
他们的下方正是顾辞城,可也不是顾辞城。
是硝烟弥漫,充斥着死亡的顾辞城。
他们分明才离开大半日,怎么就……
陆颜真惊大了嘴看着曲风风,曲风风也是面色凝重:“仙界的一日,抵得过凡界的一年。”
也就是说,他们去了大半年,而这大半年,别国向卫国开战了。
第五十三章 屠戮
好多管闲事的陆颜真想去看看。
可不等他开口说话,曲风风便沉着脸,冷声道:“不必理会,往后遇见这种事情,你需要置身事外即刻。”
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仙界的做派。
至多管理天灾,但人祸却不会管的,而战争,确为人祸。
陆颜真有些接受不了:“难道我连瞧一瞧都不可以吗?”
曲风风下意识的抱着胸:“你要瞧谁?整个凡间,你有认识的人吗?”
陆颜真心知自己说不过他,却仍要嘀咕:“那醉生梦死的头牌叶兰亭,他也不能算吗?”
其实陆颜真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人,若是死了,真就怪可惜的。
更何况,他还没见到叶兰亭和那个谢不怜相亲相爱呢,真是可惜。
曲风风哪里晓得陆颜真心里打着这种小九九,他言辞正月的朝着陆颜真开口:“阿颜,你不能这样想的。”
陆颜真不怒反笑,顺手又要敲曲风风脑门:“小屁孩又来训斥我。”
曲风风倒没有生气,只是把云层降了下来,停在了顾辞城的城墙上。
此时的卫国似乎是兵败垂成,城中已无多少百姓,他俩这样正大光明的停靠自然是没人发现。
陆颜真很快便跳下云层,顺着残破的城楼走道拐了下来,入目是硝烟裹着的残破躯体,味道刺鼻而腥臭。
他忍不住捂住嘴,打算去找醉生梦死,可偌大的顾泽城已然如同废墟一般,哪里还能找着醉生梦死呢?
但他不信邪,偏要找着。
陆颜真这股子倔强劲出了名的怪,曲风风在他身后瞧着他,都不想拦着了。
也就是陪着有些累,到底是曲风风只有外袍没有鞋子或其他,空荡荡的有些尴尬。
可陆颜真很快便又跑到了曲风风身边,似乎很高兴的从身后拿出个破旧包袱递给曲风风。
“方才找着家制衣铺子,给你拿了衣服和鞋子。”陆颜真脸上挂着薄薄的汗珠,瞧起来竟有几分魅惑。
曲风风失神的望着陆颜真,又迅速撇开头,接过衣服便施法换上。
衣裳有些小,料子也不算好,至多是颜色瞧着还帅气些,不过鞋子选的不错,正好合了曲风风的脚。
“多谢。”曲风风难得有了笑意,出手将原先陆颜真的袍子又盖在陆颜真身上。
“走吧,去找找醉生梦死。”曲风风道。
他俩一前一后,在一片废墟里找着人烟,在这偌大的顾泽城里,显得尤为萧条。
“哐当—”一块破旧匾额从门上掉了下来,差点砸中陆颜真,老陆心有余悸,正准备踹那块不长眼的匾额时,却在匾额上找到了几个字。
醉生……
却没有梦死。
陆颜真定睛一瞧,面前这幢破楼确乎为大半年前的醉生梦死,可那时候的醉生梦死那般欢快,现如今都是尘土。
醉生没有了梦死,窑子里也没有了叶兰亭。
更别提会有那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名场面,于陆颜真而言的大半日,却是凡人的浩劫。
“人间常有这样的战事吗?”
他开口有些苦涩,可曲风风只是沉闷着告诉他:“你又不是没看过那些话本子,为什么还要问呢?”
“可是,”陆颜真激动的抓着曲风风的衣袖:“话本子里面说过,两国开战,要么举旗投降,要么抗战到底,那敌不过的一方极有可能会被屠城。”
他松开手,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有些难以接受。
“该不会,这儿真被屠了吧……”
陆颜真独自呢喃着,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曲风风眯了眼睛:“阿颜……”
可陆颜真摆摆手,独自一人踉跄着朝前走着:“别喊我,让我静静。”
他的步子不稳当,似乎马上就要摔倒了一样。
可他真的,没有料想过人间的事情。
譬如战争,譬如死亡。
他被困在无涯岛三千年,没有好好瞧过外头的风景,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那些存在话本子上的事情,今天终于看了个干净。
多么声势浩大,曾经那样繁华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这是人间必有的事情。
这也是南隅山经历的事情。
“风风,”陆颜真走累了就靠在一旁的断墙上,合上眼睛喘着气:“你知道南隅山是怎么被灭族的吗?”
曲风风站在他跟前,神色如常:“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给你讲讲,当个话本子听,有不碍事。”
曲风风默然:“阿姊给你讲了?”
陆颜真睁了只眼睛,歪头看他:“老曲就讲了那一点点,又不够我说的。”
他就着断墙缩了缩背(这是惯有的挠背姿势),随即又蹲下来:“你也别站着,学着我,这样听书更方便。”
曲风风刚想拒绝,可陆颜真拽着他的手,态度似乎很强硬。
于是铁骨铮铮的曲风风,被迫蹲了下来。
随后陆评书开始唠嗑。
“南隅山有足足千来只的凤凰,还有同凤凰生的极像的赤色锦鸡,锦鸡作为家仆照料着凤凰的起居,当凤凰灭族的时候,那些家仆也一同殉主。”
墙角吹来微风,拂起陆颜真的发丝,他抬手盖在曲风风脑袋上,兀然笑了起来。
“板着脸做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又不是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