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是陌生的,她跟在陆琼的身后,那是个清瘦的女人,是劳累许久的那种,黑眼圈很重,但是面色很恬静,应该是文化人,气质是不同于常人的。
想到这里她又愣了愣,她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哪里来的对比?气质又是什么鬼?不过她确信了自己并没有想错,并将自己刚得出的自己正在慢慢恢复记忆的事情当作一个秘密窃喜一般地藏在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星期一了!
大家会有整理垃圾的习惯么?
第19章 星期一:长得很丑
花盆碎得跟饺子馅儿一样还被擀面杖碾成大饼的模样,风像是顽皮的熊孩子抄起脚丫子把碎块儿踢了满地都是。那株昨天还绿油油的盎然生机的吊兰被肢解分尸了压在下面。
陆琼叹气,低头开始收拾,把花盆碎片挑出来堆成一堆,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袋子,将厚瓷片儿丢进去,放在一边,才用小铲子把土和植株铲倒簸箕里面,吊兰带回去,土倒进了花坛里,做得规规整整。
就跟有强迫症似的。许琛暮心里想着,她端详着这个女人,愈发觉得她们之间冥冥之中有着一种牵引和联系将她们串联在一起,尽管记忆缺失了一块儿,像是拼图无论如何也缺了一块儿拼不好一样,她似乎觉得那就是缺失的拼图。躬下身子想看看这女人能不能主动和她说些什么。
然而陆琼并没有和谁说什么话的意思,蹙起眉头来低头将一小块儿碎片从土里拣出来,做好了这一切。抬起眼来。
“啊,我——”支吾了一下没什么好说的,许琛暮似乎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堂而皇之地问她一些东西,像是愧疚的情感烙在骨血里面,自己欠了很多东西。
“我叫陆琼。”女人抿着唇笑笑,很是勉强的样子。
好像被人强迫一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勾出一个让人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那种不咸不淡的淡笑来好像是歉疚了太多的那种表情,从里面就看得见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是失望一样。
许琛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从一个表情解读陆琼,等她解读完之后陆琼就剩下个背影留给她了,于是追上去:“那我叫什么?”
“许琛暮。”陆琼轻声回答了,忘记了她刚刚说过要她自己找线索的事情了,笑了笑,“可以再睡会儿。”还一边抬高了声音强调一下,接着电梯开了,里面倚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人,她们走进去,老人抬起眼来:“今天天气怎么样啊?”
“风大,您这是遛弯儿呐?”许琛暮一咧嘴就抢先把陆琼的话堵了回去,笑眯眯地看着老人,她们从天气开始聊,只聊了几秒钟像是聊了很久,到老人和许琛暮依依惜别的时候以及谈到了人生的意义了,互相唏嘘不已就差结成忘年之交了。
老人说风大就不出门散步去了,又扭过头回去和她们坐上去了,好像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似的,接着许琛暮就摆出和他熟稔的表情来继续那几秒钟的谈话,乐乐呵呵地聊着天,老人先一步走出去,电梯门一打开,外头冷冷站着个老妇人,皱起眉头来:“你怎么又瞎转出去了?”
“哎,哎,我就是出去转转么。”
“昨跟你说今儿风大,出去叫堵回来了吧?”老妇人埋怨地拍着他,陆琼竟然没有关上电梯门,默然看着他们年迈的佝偻的身躯。
老人干咳几声:“你昨儿说了?我不记得了,你保准是没说,糊涂了,以为你说了。”
老妇人于是气忿忿地甩开他的胳膊:“你胡说,你定管是忘了,你老糊涂了什么都忘!还扣我头上。”
电梯门把这个画面挤没了,许琛暮才乐不开支地看他们,被硬生生挤牙膏一样挤断了视线,陆琼关了电梯门,闭上了眼睛。
“你看多有意思……”她干笑着,“感情真好。”
“是啊!”陆琼闭着眼睛。
“你累了吗……你累了我给你捶捶背……”她觉得陆琼情绪不正常。
然而陆琼没有情绪不正常,她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去:“回去睡觉。”
“哦不用我捶背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技术怎么样大概不太好,看你表情好像我会把你捶死一样……你为什么这么瘦?”许琛暮没话找话说,腆着个脸期待陆琼稍微笑一笑,她总是很紧张的,那种记忆缺失的错乱感总是冒出来。
“不知道,我每顿饭都吃,但是可能年纪大了,总是吃不胖,也不知道吃到哪里了,胃好像无底洞一样。”陆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这样会有很多人嫉妒你的……”许琛暮也摸自己的肚子,发觉自己也不胖,是很瘦的,歪过头去,陆琼似乎真的很困惑一样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于是她也探过去摸了摸,抬眼,陆琼盯着她看。
“啊我才发现你真好看。”
你都没有别的词汇么?陆琼觉得许琛暮词汇匮乏,她为什么不学一学她前男友的优良传统呢?拉一坨屎都可以写出一本诗集来,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是这种无病呻吟的人呐,许琛暮是对写作圈的人有执念还是怎么的……她以前想过这个问题,偶尔问起了许琛暮这个问题,许琛暮非常诧异,她说哎呀那就巧了,你为什么偏偏是作家呢?
她又想得远了,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没有回应许琛暮贫瘠的赞美,回家去,开门把东西放回去,许琛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按照指示做事,不多说别的话。
“回去睡觉。”她如此说道。
“我不困。”许琛暮说,低头指了指角落的几个箱子或者袋子,“这是做什么的?”
“垃圾。”
“垃圾还要摆在这里么?”
“分类,整理出去之后可以卖到回收站的去卖,不能卖的丢起来也方便。”陆琼解释这个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丢垃圾直接丢出去是最方便的了,她整理垃圾这么久,即使她整理好再丢出去,处理起来也不会分类来处理,是极大的浪费和消耗,但是孜孜不倦地做这件事情,像是无谓的,对自己信奉的观念的持守一般,费力不讨好可是就是要去做,这实在是不愉快的事情,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有些傲气的神色来。
“哦!”许琛暮恍然大悟一样拍手鼓掌,“厉害啊!”
厉害什么啊真是……她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去,把自己带回来的吊兰挪了个温和的环境,等下午回来之后买个花盆移植进去,到时候就放到室内好了。
最初搬到这里来的时候,空无一物,除了电脑桌,床,厨房的东西以外,基本都是空的,许琛暮每天虽然都不记得之前她们的故事,但是每天都恬不知耻地想着花钱败家,一点点布置到现在,竟然稍微也有了一丝生活的味道。许琛暮会倒腾许多她自己可能以后永远不会碰的东西回来,然而她都留在一个小房间里,留着她做过的痕迹,似乎自己在和一个有记忆的正常的许琛暮生活着。
然而这些痕迹的信条只有自己贯彻落实,人家许琛暮鸟都不鸟一眼。
这些痕迹多得处处皆是,比如许琛暮的黑人牙膏,黑人被毁了容就是许琛暮干的,某一天起来脑洞大开,觉得人牙齿白都是因为脸黑,于是用指甲狠狠把人家的脸刮花了,牙齿的部分还是那么白,于是叹了一口气觉得她自己的牙永远不会好了,奇怪的出于嫉妒的逻辑。
为什么想到这些呢?陆琼端详着抓起黑人牙膏皱眉看了半个多小时的许琛暮,竟然不知道自己盯着她看也半个多小时,大家一起岁月静好似的凝结成雕塑,陆琼就想起来许琛暮的牙齿不好,那厮自己说小时候太爱吃糖,牙都坏掉了,后来换了牙齿,妈妈不许吃糖了,她偷偷吃,经常牙痛,所以看见牙膏广告就想快进,也大概是刮花人家可怜的黑人的脸的深层原因吧……
许琛暮扭过头来,卫生间的门开得有些猖狂,她探出头来,陆琼微微笑。
“我好看吗?”她觉得自己被盯着很不愉快,陆琼盯了她很久了。
“好看。”陆琼实诚地回答了她。
她一下子涨红了脸,把门关上,把牙刷塞进嘴里去,狠狠刷着好像刷鞋一样对待自己的牙齿,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一团,眼屎还没擦干净,眼睛倒是亮亮的很有神采,颧骨突出了一些看起来瘦怯怯的。
哪里好看了真是……她觉得自己奇怪得很,脸上烫得要死,可是明明不就是被夸奖了一下么,也太没出息了吧……
再出去的时候,陆琼躺在沙发上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样,双手笼在身前乖巧地像是小猫一样,她很疲倦的样子暴露在许琛暮的眼皮下。
许琛暮感觉莫名的像是四面八方席卷来的风裹卷着自己,安全的感觉在地底的河流中涌动着,她觉得自己能够平和下来接受自己记不得一切了的事实了,陆琼睡起来,她没有那么冷厉的神情,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踮起脚蹑足坐在茶几旁的小软垫子上抓起了一只梨子来啃了一口,极其微小的咔嚓一声,这效果就跟打了个威震天地的雷一样陆琼一下子弹了起来,注视着她,松了一口气,把腰杆挺得笔直,语气还没有来得及掩饰那铺天盖地的困意:“头发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