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不让我们听!”
“对!所以我们要听你讲!”
木偶艺人眉毛纠结,十分为难。
谢致虚走上前,蹲下来,挤进小孩堆里,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个温和可亲的大哥哥。
谢致虚问:“小朋友,你们听过那么多故事,那知不知道最近有个关于活死人的新故事?”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脸上什么信息也没有。
谢致虚提醒道:“一个分明连头七都没过的死人,尸体却像死了有数十年一般。”
这话刚说出口,谢致虚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小孩们都流露出恐惧的神情,纷纷退后一步远离他,好像他就是那个活死人。
小孩们也不是全然无知无畏。
木偶艺人说:“小哥,哪有这样跟孩子们讲鬼故事的。”
谢致虚站起来,诚恳道:“并非是鬼故事,我来沂县正是要调查此事。”
木偶艺人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应该到衙门去打听,我虽然行走江湖,但这种街巷怪谈还不如小孩儿知道得多。而且,”他朝瑟缩着远离谢致虚的孩童努努嘴:“我看他们也并不清楚。”
说的也是,谢致虚拱手告辞,得了指路往衙门的方向去。
午后是最容易疲倦的时光,两个守门的衙役杵着水火棍背靠柱子打瞌睡。
谢致虚犹豫稍许,还是走上台阶,拿捏着足以叫醒衙役又不至于太突兀的音量说:“请问……”
左衙役脑袋一颠,惊醒,水火棍往地上一顿:“什么人!”
右衙役也打个激灵。
谢致虚连忙道:“二位大哥午好,小弟是从邻县过来协助贵县民案侦破的,烦请两位大哥代为通报一声。”
“邻县?最近没听说要来人啊。”左衙役说。
“办案?那是监事的事,不归我们县衙管,你找错地方了。”右衙役说。
“可是,”谢致虚为难道,“小弟正是从监事寮过来,他们也说不管民案。那,这人命的案子究竟归哪个部门管理呢?”
左衙役讲他上下打量一遍:“你不是吃公家饭的吗?这都不知道?”
谢致虚也很头疼,说:“知道是知道,可是每个县的情况都十分不一样。有的县是在监事寮设洲院狱,有的县又是在县衙设县狱,有的县甚至根本没有刑狱,凡有案件一律交送提刑司。小弟实在猜不到,贵县又是什么风格……”
左右衙役给他绕得头晕,逐渐不耐烦,看起来他们虽然质问谢致虚,但实际上自己也不清楚公家的事。
左衙役干脆了当:“有公文通报,没公文走人。”
还真没有。
谢致虚虽然确是邻县过来支援沂县破案的,但并非公职人员,只有一封邻县知县手书的推荐信,连公章都没盖。
两个看门的衙役自然不可能认识隔壁县太爷的字迹。
谢致虚揣着百无一用的推荐信绕到县衙后墙根下。
想当初他也是这样爬过隔壁县衙的院墙,最后帮忙侦破了县太爷薅秃头发也束手无策、差点惊动顶头提刑司的命案。
虽然得了知县千恩万谢和倾情书写的推荐信,但看起来也是白费功夫,他还是要重操爬墙的旧业。
沂县的县衙大概是比隔壁富余稍许,尽管如今课税严重,大家都是清水衙门,但谢致虚在墙根下垫了五块石头后发现,沂县县衙的院墙要高出大截。
这怎么办呢。他仰头望着墙沿发愁,没有更多形状适合的石头了,要不他去哪家店里搬张桌子?那目标也太明显了吧。
正愁着,突然感到头顶飘来一朵乌云,黑压压一片阴影打下来。
谢致虚抬头一看——乌云越迫越近,俨然有雷雨压城之势,平地起风。
即使已见过多次,谢致虚还是觉得惊奇,退开一步,让这朵偌大的“乌云”裹挟着涡旋气流降落在他身边。
原来是个更比常人魁梧三四倍的巨汉。
打着赤膊,肌肉虬结喷张,满脸络腮胡子,谢致虚要将脖子折来贴着后颈才能望见巨汉藏在胡子里的两点明睛。
“四师兄,”谢致虚对着那两点光亮说,“你好啊。”
巨汉纹丝不动。
坐在巨汉肩膀上的另一个年轻人跳下来,着一袭白袍,手中一杆竹杖。
“小师弟,好久不见。”年轻人大剌剌地拍拍谢致虚肩背,心情极好似地笑开了花,“我们一路沿着嘉陵江往东,总算在沂县追上你啦!”
谢致虚见着年轻人,也很高兴,眼神亮起来:“三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三师兄武理将手中那杆五尺长的竹杖往地面一杵,尾端节节缩进,缩成了两指长的竹筒,栓了红绳佩在腰间。
“是先生要我来的,”武理说,“怕你一个人搞不定。”
谢致虚笑着说:“先生小看我了。”
武理问:“那你在人家县衙后墙徘徊多时是要干嘛,看风景吗?”
啊……谢致虚挠挠后脑勺:“我想翻进去找命案卷宗,可是这沂县的院墙太高了。”
对谢致虚和武理而言是有点高,但对那约有丈高的巨汉来说,简直是小意思,巨汉的脑袋能平伸进人家后院里。
武理哈哈大笑:“翻墙还不简单!老四,伸手来!”
那巨汉闻声一动,谢致虚听见脚下的青石板险些裂开的声音。巨汉微微弯腰,小桌那么宽的手掌就伸到两人面前来。
因为过于巨大的缘故,掌纹像是老树的褶子,摸上去真有石头那么硬实。
武理一跃,跳上手掌,招呼谢致虚道:“快上来啊!”
师兄弟们平日共同居住,常常能见到四师兄驮着三师兄当代步,不过见得虽然多,自己却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也不知道四师兄愿不愿意驮一驮自己。谢致虚一时有点犹豫。
第3章
谢致虚只慢了那么一刹,武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对飞入鬓角的长眉一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武理屈指敲一敲巨汉硬如磐石的手臂,发出笃笃闷响:“老四,帮个忙托小师弟一程,行不?”
老四还是纹丝不动,络腮胡子缝里的亮光眨都不眨。
“他同意了,”武理说,把手伸给谢致虚,“赶紧的,抓紧时间办事。”
谢致虚颇感动地踩上老四的硬实手掌,被托举到与墙顶齐高的位置。
“多谢四师兄。”谢致虚朝老四鞠了一躬,才跟着武理跳进墙内。
老四在墙后冒出脑袋,还是面朝他从天而降时的方位,石像一般的静止。
武理双手合拢喇叭状,压着声音对老四说:“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然后对谢致虚比了个进院的手势。
后院一个人影也无,静悄悄的。
谢致虚和武理贴着墙根一路摸过柴房马厩。
“三师兄,”谢致虚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四师兄真的能听懂你刚才说了什么吗?万一他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武理在拐角处探头探脑,随口道:“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可是,就算他不乱走,那个头也很引人注目了,万一暴露我们怎么办?”
武理顿住脚步,回过头,一双凤眼盯着谢致虚:“我说,你与其在这凭白担心,不如早点找到卷宗早点回去。你知道沂县衙门放卷宗的地方在哪儿吗?”
“我知道啊,”谢致虚说,抬手指指头顶,“这里就是了。”
抬头一块匾额——“县决狱”。
大概是曹史处理诉讼案的办公地点,房间里四面都是书架,北面置着一块几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全。
又是一间空房。
武理沿着书架找活死人案的卷宗,一边感慨:“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翻人家后院竟一个人也没碰上。”
新鲜的卷宗都集中放在一处,谢致虚经历过几次翻找,已很有经验,直奔曹史的桌案。
谢致虚说:“因为我早就打听好了,沂县的县衙和监事寮不在一处,两边的长官相互牵制倾轧,业务往来不明,每月的这几日总要挑个时间碰头,梳理权属不明的业务关系,也是一个互相问罪的好时机。知县为壮声威,会带走衙门里大半的差役。”
武理给他竖大拇指,真心夸赞:“小师弟你这真是,放出师门短短几天,成长很明显啊。”
曹史搁在桌案上摊开的卷宗,果然正是本县西郊的活死人案。谢致虚找到目标,松了口气,对武理谦虚道:“应该的,前面三个案子,每一个都是这么办过来,但凡智力正常都办出经验了。”
活死人案,不说远近闻名,起码够让沂县的县决曹史头疼了。卷纸都给翻起毛边,边缘几只汗湿的指印。
其中记载了被害人的身份、家庭关系和案发的前后经过。
七旬的老媪,家中有儿有媳,一家人给西郊的地主做租户。家无远亲,邻里和谐,生活平静。
某一日媳妇起床晨炊,将饭食端进婆婆居住的屋子,开门进去就发现婆婆已死在榻上。
死者面部惊恐、口吐白沫、七窍流血、死状极骇,绝非寿终正寝。经县里仵作鉴定,全身既无创伤、也无中毒迹象,死因不明。
唯一的疑点是,死者分明前日尚是生人,其头发与指甲却呈现出死后数年才有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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