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停过,一点也不像竹楼外头水声,难不成是近几日无雨,山里的水少了,所以水车转起来不利索?
沈翎正迷迷煳煳想着,身下勐地一震,便闻越行锋说话:“少主还睡着,小心点。”
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往日在京城也时常磕到石子什么的……慢着!话说那是在车上。
一睁眼就撞上那双浓黑的眼睛,混混沌沌地见他凑过来,在唇上亲了亲:“醒了?”
望着小窗外头明晃晃的日头,沈翎顿时醒了大半,扑过去揭开窗帘子,见外面依是青川色净,只是路过的树木皆非谷中所有:“我们出谷了?”
那双大手搂在沈翎腰际,把他从窗前拽回怀里:“半夜就出来了,看你睡着,没敢叫醒你。怎样,睡得可好?”
至于睡得如何,那自然是好的。此时日上三竿,整整一月未睡到这个时辰。不过,沈翎比较关心他前边半句:“不是还有几天么?为何赶着出来?”
越行锋帮他擦拭唇角的口水:“影魅跑了。我担心另有变故,就与冬青商量提前出谷。”
沈翎目色一顿:“他跑了,那林喻……”
“他跑不了。有阿明看着。”越行锋看他依旧迷迷蒙蒙的,便问他,“今天赶路,不必练功,你是再睡会儿?”
沈翎点头说是,揉着眼睛,在肚子上摸摸:“饿了。有吃的吗?”
越行锋从边上提过一只竹桶,层层厚毯里裹着一只铁罐,揭开盖子,是他做的鸡丝粥。
这段日子,越行锋待他极好,似乎从假死重生之后,越行锋就变得特别好。虽说偶有玩弄他,但明显温柔许多。这阵子练武辛苦,越行锋把他伺候得非常周到。
沈翎张嘴要他喂,越行锋就喂了,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大碗,打着饱嗝,又有点犯困。
越行锋把东西收拾好,继续把沈翎搂着:“路还远着,再睡一会儿。”
沈翎也不客气,直接赖在越行锋怀里睡起回笼觉。
眼睛刚闭上,便觉一只手在腰际揉着,时而轻轻掐着,多日来尽是如此,他越是如此,沈翎越容易睡着。沈翎不明白,一开始分明是他要求伺候,现在怎么倒过来了?
心里纳闷,睡意全无,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终究拐着弯问:“越行锋,你最近这么伺候我,以后该不会要我还回去吧?”
越行锋低头看他,唇角勾起一个笑:“你不是每晚都在还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得沈翎面红耳赤,忙把头埋起来:“我再睡会儿。”
“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想睡的样子。”越行锋扳过那张微红的脸,俯身吻下去。
“唔……有人,有……”沈翎感觉一只手已探进衣里,顿时神魂俱失,一个劲地挣扎。要是再这般胡为下去,外头跟着的武侍可得笑话。
“没人,放心。”越行锋的手法更加大胆。
“你们当我是死的?”一块木板在眼前拉开,现出花冬青的冷然面色。
“表姐!”沈翎这才发现马车分为里外两间,要是花冬青由头至尾坐在外边,那么刚才话岂不是都听见了……搞不好还看见了!
花冬青的眼神转向越行锋:“有意思么?”
沈翎发觉表姐的表情透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鄙夷,略微侧目朝上看去,果真见某人似笑非笑胜似憋笑……他刚才是装的!
越行锋终于忍不住,倚着车壁大笑出声:“我就是想看你能在外面憋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你定力倒是不错。”
“不错你大爷!”花冬青怒骂一句,挤进隔间。
“你们还真是表姐弟,唉,一模一样啊。”越行锋说着,给花冬青让出一个空位。
沈翎气唿唿地坐到一边,懒得看两人。本以为越行锋转性了,哪晓得还是一样无耻。
花冬青在沈翎大腿上勐地一掐:“你给我认真点!要学生意了。”
沈翎捂着大腿:“什么生意?”
越行锋道:“自然是你们花家的生意。你表姐的意思,是想你在赴会之前,先以花家家主的身份做成一单生意。”
沈翎脑子没转明白:“不是赶着去么?还来得及做生意?”
“你睡煳涂了吧?我们提前几日起行,去了只会早,早了就会失礼。所以,我想趁此机会让你历练一番。”花冬青渐渐泛出笑意,“呵,这样一来,花家少主出世的消息便会散出去,也好让那些鼠辈有个心理准备。给他们个下马威!”
“不过是一单生意……”沈翎深深感觉到花冬青这些年所shou的委屈,好可怕。
“绝不止是一单生意!这事关花家的颜面,你……”花冬青正想长篇大论,却被人截话。
越行锋尾指掏着耳洞,懒懒地躺去一侧:“拣利落的说,塘川就快到了。”
沈翎有些诧异,塘川与云间城相距不远,如此大费周章从画岭绕路出来,不是为了去远地,反是往近处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花冬青看出沈翎的疑惑:“塘川距云间路途不远,故而若有变故,亦可唤人前来支援。而且前来交易之人一见是塘川,也不敢造次。”
越行锋懒洋洋道:“造次?哈哈哈,有你花大小姐在,谁敢啊?”
“你。”花冬青眉目一厉,死死瞪着两人,“你们最好给我节制一点。虽然世俗不拒男风,但沈翎毕竟是花家少主,一出世就传出此等事,恐对花家不利。”
“听清楚了?”沈翎听着挺开心,总算能有借口令越行锋安分。
“到时候,哭的是你。”越行锋悠悠说一句,翻身便睡。
花冬青不去理睡着的那人,对沈翎道:“花家隐世之后,鲜少行走江湖,自是用不上药理毒术,百年来多半是靠卖消息……这一点,行锋当是与你说过。然消息的价钱有高有低,多是看买家的心情。”
沈翎似乎明白些关窍:“如果他急得要死,我们就抬高价钱么?”
“没错。”花冬青一脸欣慰,“看不出来,你在做生意方面还有些慧根,这究竟是像谁?”
“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太在意。”沈翎干笑着,“不就是敲竹竿么?我以前也经常干,否则云氏给的那点钱,怎么够我花?”
“这与你之前胡闹全然不同!”花冬青揉揉额角,平静道,“总之你看清楚便是。”
沈翎万万没想到,花家来钱居然这么容易,比家中那些生意容易赚多了。同样是相互看脸色成事,花家这头可真是一边倒的势头,那些人只有被压榨的份。但,花家能有如此情报网,定也费了不少心力,且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花冬青提醒道:“不论是什么,底价均是一万两。这一回,那边肯亲自前来塘川,这般迫不及待,也怨不得我们。记得,一万五千两。”
沈翎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暗道这个买家也太积极了一些,稍微沉住气就能省五千两啊。话说这世上有钱人还真不少,与买消息的人相比,阆风楼的那群家伙真是不够瞧。
花冬青见他愣着,往他脑门一敲,厉声道:“给我记好了!”
沈翎扶着脑袋:“买家是谁呀?好歹也得先说说,我有个准备不是?”
“入塘川便知。”花冬青移目窗外,好似看风景。
第114章 孤枕难眠
至塘川时,已入夜。
本以为凭借花家的财力,包下一间客栈应是全无难度,哪知引路侍者竟将车队带去一座大宅前停驻。
原来,沈翎还是低估了花家的财力,客栈算什么?大宅才是绝色!
这座以他姓买下的大宅,门前写着“宁园”,位置可算闹中取静,内景陈设淡然优雅。
沈翎以少爷的身份入住主家别院,越行锋成了随行小厮,花冬青自然仍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对一切事务指指点点。
颠簸一日,暂且在屋内歇下。当沈翎正打算扑去睡榻,却被花冬青拽去书案那头。
花冬青丢出一本册子,食指指节在封面轻叩:“买家明日就到,你先把东西背熟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沈翎打着哈欠,手探出去捞了两下,方才把册子捞在手里。他强打精神,两眼盯着册子上的名字:“原来这个冤大头叫连羽。咦?貌似有点眼熟。”
越行锋依旧精神奕奕,替沈翎翻开册子,往里头一瞧:“渝州连家?奇怪了,渝州首富不是白家么?除了白家,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家族懂得拿钱挥霍。”
花冬青白他一眼:“一夜暴富的人多得是,有什么值得奇怪。”
册子里资料很全,从连家家史到数十年前如何白手起家,及何时赚到第一桶金,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家有多少块地,也记录得全无遗漏。再翻下去,便是连羽要的消息。
站在一旁的越行锋抢先笑出声:“查他家二叔在外头养的女人?哈哈哈哈……”
此笑声过于放荡,花冬青忍不住拿桌上点心堵了他嘴:“你懂个屁!这位二叔觊觎连家当家之位已久,从十几年前就对父亲传位给兄长一事颇有微词。还有,他在外头养的可不是普通女人。”话毕,将一张字条推到沈翎手边。
沈翎打开一瞧,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云筱月……这不是云家的……云氏她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