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行锋重复道:“往汤岳殿一叙。帝君,我并不想取你性命,只是聊一聊。”
柴石州在侧,只瞟一眼越行锋的动作,便对众人道:“摆驾汤岳殿。”
众影卫与禁军本欲拼死一搏,可帝君的命被他握在手中,倘若贸然行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然在此时,乐渊的贴身影卫察觉到帝君眼中的默许,即刻传令下去,为三人打开通途。
&
汤岳殿内,灯火昏暗,闲杂人等都被阻于殿外,不得入内。
柴石州娴熟地点燃殿中灯火,而后若无其事地执剑守在门边,无视越行锋的所做作为。
待氛围安定,越行锋将帝君摁在龙椅之上,随即道出目的:“我的身份,你是懂的。然而我来这里的目的,只为一道诏书。”
“诏书?你南越暗地里攻城略池,更拿下衡州,如今更将大崇帝君禁足汤岳殿,你以为你说的话可信?”那帝君也是不畏生死之辈,果然还残留几分祖上的品性。
“如果不信,那我只能按你信的去做了。”越行锋从腰间抽出匕首,却没有拔刀出鞘,只是随手丢在案上,“只要你承诺大崇永不犯南越,你我便相安无事。至于衡州,那本就是南越的疆土,被我拿了回去,你也没什么吃亏的地方。”
听到这里,帝君笑了:“南越的状况,我很清楚。你从不主战到后来被迫攻城,我都明白,所以,即便是你肯收手,那些人……想必不会答应。”
越行锋的手依旧在他肩上摁着:“他们不肯收手,本来全无理据,怪只怪乐渊滥杀战俘,将近千南越将士围杀于衡山死谷,否则我就方法阻止这场战事。”
“围杀……战俘?”帝君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由自主看向柴石州那头,一切明了。
“你居然不知道?”越行锋冷笑,朝柴石州一招唿,“喂,你瞒得也太多了,反正替身的事都给曝了出来,难道还差这一件?”
柴石州自然没有应话的意思,依旧面无表亲地守在门边,守着他的中庸之道。
帝君自知理亏,手指便往笔墨移去:“十知阁……恐怕你的一番好意,如此拼死闯宫,终究会被他们的无知毁于一旦。你不想战,只有你而已。”
越行锋笑而不语,只等帝君写下诏书,盖下玉玺,然后走人。
&
在柴石州的协助之下,索要诏书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之后离宫也无遭到阻拦。
踏出宫门的一刹,沉默许久的柴石州终于开口:“你不想战,只有你而已。帝君说的这句话,不无道理。这道诏书,你很可能是一趟白辛苦。”
越行锋握着手中诏书,淡然笑道:“至少问心无愧。”
话音方落,一匹骏马疾速奔向宫门,马上的驿卒高喊着:“衡州大捷!衡州大捷!”
越行锋一怔,苦笑道:“好像比我想的,快了那么一点点。”
京城大街小巷已恢复平静,茶摊酒肆谈论的只有一件事——
南越长老亲率大军强攻江城,后被大崇将士反攻衡州,最终在衡山的蜿蜒曲折之中……全军覆没。
&
一年后,画岭。
青砖水榭中,一人青衣敛袂,提逼却将落未落。他想写信,不知如何落笔。
沉思良久,望四下无人,匆匆下笔:
见信如晤。姐嫁往繁吹已有一载,弟甚念之。虽画岭归弟所有,然早已物是人非,成日喧哗声阵,事务繁多,委实令人身心俱疲。若得姐夫首肯,弟愿孤身前往繁吹,尚可与表侄一聚……
一堆埋怨唠叨的字句,可谓绵绵不绝。沈翎下笔如有神助,欲罢不能。
然就在此忘我之时,笔尖落空,勐地一顿,在信纸上划出一道极其难看的墨痕。
信纸被人抽去,已不是第一次,沈翎不想再吼那个人的名字,淡淡道:“还来。”
沉稳的声线愣是被这人弄出七分痞气,还一副与生俱来的理直气壮,两只拈着信纸四处乱舞……总而言之,十分欠揍。
他说:“啧啧啧,这么不满意,就把人都给赶走啊。哟,这回居然没写我的坏话,真是稀奇啊!今晚得好好赏你。”
沈翎黑着脸,沉声道:“不是没写,是还没写到。”
他又说:“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呀。”
说完,那几张信纸就给他撕了粉碎,纷纷扬扬落了一屋子。撕完,他自顾自地跑了。
沈翎忍无可忍,冲着那人背影一吼:“越行锋,你给我站住!”
不过一年,越行锋变得愈发我行我素,各种变本加厉把沈翎整得苦不堪言。
回想起肩头的那两排牙印,沈翎更是欲哭无泪。自从他回来后,肩上那印子就没浅过。
好不容易追上去,居然给自己绊到,一脸拍在某人转过的胸膛上。
越行锋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了,脚就没稳过。”
“还不是你昨晚……”耳根一热,沈翎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再说半个字。
“昨晚什么?”越行锋饶有兴致地看他,遂望向浮桥之外,“一年前,可想过有今天?”
沈翎从他怀里冒出头,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场面,不禁头疼。
半年前,柴石州一家搬进画岭。从那天起,他和沈翌就没一天消停过,成天打打杀杀。
刚想到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耳畔又是“轰”地一声……
沈翎一头砸在越行锋胸口,声音颤抖着:“昨天才修好的亭子啊……他们、他们俩怎么还能下棋?不怕被砸到头么?”
越行锋偷笑着,微微侧过头,看着柴廷与沈恪二人若无其事地在刚刚没了顶的亭子里下棋,墙头草阿福也淡定地在边上斟茶递水。
“这样不好么?”越行锋俯首下去,寻他的唇。
“唔……”唇上一热,沈翎看着眼前人,笑了,“是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