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颔首道:“的确很厉害,听说这个简青青的能力已不在他之下。”
沈翎陪笑着,心说玄青死了一百多年,活着的人当如何与之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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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包子牛肉往回走,沈翎默默想着,难不成那两位也是前往禹州看那个简青青?
未及想得更多,沈翎走近歇息的地方,见等在那里的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乐子谦盯着紫檀木匣:“这回你有这个东西,简姑娘定会给你个好脸色,也好断了那些人的心思。”
越行锋叹道:“但愿那些人也会去禹州。”
乐子谦笑道:“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去。简姑娘的测算一向很准,他们不会错过。话说你什么时候才肯松口?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你的事,有必要瞒我么?”
越行锋笑了笑,回首望着沈翎:“不知道。”
沈翎抱着纸包呆立当场,倒不是因为偷窥败露,而是听闻这两人确是前往禹州,且是去见那个女人。而且……越行锋冒险重返巴陵购得天机图,竟是为了她!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无论如何想来,皆非比寻常。
乐子谦见状,主动过来接东西,顺道说:“茶寮那些人肯定都是去禹州看女人。”
沈翎哪敢让乐子谦拎东西,可抬眼见越行锋走来,便惊得把东西往乐子谦怀里放。眼下千万绝不能让这皇子再误会下去,必须保持距离,能避则避。
“我们也是去看女人。”这句话,出自越行锋之口。
“看就看咯。”沈翎不以为然,有意错开眼光,温和而谦逊地投向乐子谦,“那位简姑娘是不是个美人?”
“去拎水,林子外有河。”越行锋突然抛了两个水囊给沈翎,使唤道,“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去!”
第48章 泛泛之交
“什么林子外边有条河!小爷我走了一里路,也没见到头!”沈翎柳眉微拧,怒不可遏地转身,朝那头暴怒一吼,“你嚣张个屁啊!”
骂骂咧咧走到河边,也顶多逞一逞口舌之快。沈翎把两只水囊甩进河里,奈何见水囊漂远,自然而然地问候起越行锋的八辈祖宗,犹豫片刻,又淌水把东西拾回来。
离得远了,沈翎气鼓鼓地装水,越想越不对劲,趁着四下无人,好一顿嘀咕:“什么人啊这是!一个越行锋不够,还多出一个乐子谦?他们俩是什么意思?说好了整我还是什么!一个想丢我回山寨,一个威胁我……喝死你们!喝死你们!”
沈翎一手抄一个水囊,一下下狠狠拍打水面,淋得自己一身水。此刻临近初春,弄得浑身湿哒哒,不解恨不说,还冻得自己打颤。
他在想,他堂堂昭国公之子,凭什么给一个江湖浪人当下人?为了区区万金债务?我呸!什么万金?根本就是越行锋胡诌的!这下好了,非但遇上六皇子,还让他给误会,要是路上洗不白,往后回京也只能缩头当孙子了。
眼角掠过一只蟾蜍,一蹬后腿跃入河中。沈翎嚷道:“天气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快给小爷滚回洞里去!”
是啊,好好在家待着有什么不好,非要出来受罪,搞得骑虎难下……
沈翎想到这里,眼睛一亮,自言道:“对啊,既然骑虎难下,我不骑就是了。现在离他们这么远,我熘了,他们也不知道。我真是笨!”
心思一到,沈翎顿觉神清气爽,把水囊往身后一抛,起身一个懒腰:“你们俩就好好双宿双飞看女人去吧,小爷我不伺候了!”话毕,拔腿就走。
“打算去哪儿啊,翎儿?”沉沉的音色从身后传来,近在咫尺。
“我、我……”沈翎脚踝颤抖,胡乱扯了个谎,“我看见那边有蘑菇!”
越行锋踱步过来,摸着鼻尖,端视他愈发下沉的脑袋:“想逃?”
沈翎一深一浅地退步,干笑道:“哪能啊,你们武功都这么高,我逃也逃不远。再被抓回来,麻烦不是?”
越行锋蓦地捞过他腰际,揽在胸口,迫使他抬头:“你是想逃我,还是乐子谦?”
步子踉跄,沈翎一脚踩进水坑,一只脚凉得发麻,却不敢动弹:“我不是说了,我没逃,我是看见那边有蘑菇。”
“这时候哪来的蘑菇?”看他浑身抖得厉害,越行锋顺势将他往上一提,恰好凑到唇边。瞧着他的眼睛四处乱闪,又道:“你不逃,那就最好。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沈翎一个劲地把头埋下去,试图避开某人刻意撩拨的气息。
“那天在驿站,子谦对我说……”待沈翎慢慢抬起眼来,越行锋才道,“他说,他喜欢你,不过愿与我公平竞争。”
“什、什么!”沈翎下意识撇开头,暗道那个皇子八成是在开玩笑,难道他要学前朝帝君帝后那样搞个临终禅让?
某人的手臂箍得腰疼,沈翎不得不攀上他的肩,顺势把湿漉漉的鞋靴踏上他脚背:“编也编个高明点的,子谦才不会像你这般!哼,你也真够有趣,不怕我心里真的有子谦,听了这话便随他去了?”
越行锋神色淡然:“你不会。”
沈翎冷笑道:“不会?你凭什么肯定!”
越行锋趁他低头,往他前额一吻:“就凭你我的关系。做都做了,我怕什么?”
“你无耻!”沈翎咒骂一句,拼命扭着挣扎,“快放开我!子谦还在林子里等,要是误了他看美人,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对青青没兴趣。”
“青青?”
沈翎心底一个咯噔,觉得硌得慌:“叫得挺顺口。看来是你对美人有兴趣,快走,别让茶寮那些糙汉抢了先。”
越行锋了悟道:“你很关心我嘛。不过比起她,我对你比较有兴趣。”
沈翎切齿道:“你我不过泛泛之交,最多有点金钱往来,比起你,子谦与我的交情可深多了!”
“他?”越行锋往林子深处望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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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禹州的路途,比想象中的还悲剧万分。沈翎偶尔回想在船上的那段日子,感觉那简直是一种享受,至少不用夹在两人之间,忽为下人、忽为臣。
自从听越行锋说过那句,沈翎看待乐子谦的眼光便愈发不同。虽时刻告诫自己乃是玩笑之言,然而乐子谦一路的莫名举动,不得不令人心生纠结。
一个颐指气使,一个笑面相待。沈翎顾忌前者心情,又顾忌后者身份,时刻向着后者的心意,又担心前者恼羞成怒。若是一个不留神再让后者瞧见什么,他干脆客死异乡得了。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男人?越想越心塞。
几日身心俱疲,但三人相处平和无碍,沈翎也算求仁得仁。
牵马入禹州,沈翎顿时倦意全消,暗叹此地不愧为旧时东阴王都,繁华依旧。
“翎儿,快点。”越行锋走在前边催促,与乐子谦一道停下来。
沈翎听他一嚎,发觉周遭不断有人看过来,也不顾上牵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他一张破嘴给捂了,切齿一喝:“给我小点声!”
乐子谦帮沈翎牵了马,从后边慢悠悠跟上:“行锋,直接去夕照楼找人,还是……”
越行锋掰开某人的手握着,面若无状:“离月圆之夜尚有几日,然禹州已多出不少外人,说不定夕照楼早有不少人盯着。这种情境,想必她不会现身。”
乐子谦无视沈翎的求救眼神,利落地打了一响指:“照你的意思,我们得去她家?”
越行锋点头,漠然看向某客栈门前掐架的几位江湖人士:“那是自然,眼下禹州客栈人满为患,要房还得靠实力,我们当然得寻一处宽敞地住着。”
乐子谦眉头一皱,显然明白他所言之处:“她会让我们住下?”
“冲着祖师伯的天机图,她也得应下啊。”越行锋瞅见边上的哀怨眼神,“别这么看我,旁人会误以为我欺负你。”
“可不是!”沈翎勐一甩手,总算把他挣开。
“他也一起?”乐子谦手指着沈翎,面露难色,“到时候谁拎他翻墙?”
沈翎忽地一惊,心说他们去人家里做客,还用得着翻墙?除非……他不敢直说,只得旁敲侧击地问一句:“你们不打算走正门?”
越行锋做作一叹,为难道:“我们也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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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感觉持续到深夜,困倦至极的沈翎被拖到一湾平湖边上,任由两人潜行泛舟到了一处小丘之下。望其上高墙青瓦,灯笼雕花,苍天古木装点下,真是一户气派人家。
沈翎正望着古木出神,忽觉脚下一空,竟已离了地。侧目看去,是越行锋的侧脸。
轻履如风,攀上小丘,三人踏上高墙只在瞬息之间。
沈翎一睁眼,膝头不由一软,见乐子谦在下边挥手:“我们怎么不下去?”
越行锋沉吟道:“我是把你丢下去,还是抱下去?”
“当然是抱下去!丢会死人的!”沈翎刚说完,便觉被他横抱起,跃步坠下。
“可以睁眼了。”
待沈翎把眼睁开,惊魄未定之时,才发觉自己正紧紧搂着他脖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紧贴着他……又着了越行锋的道!
乐子谦一脸遗憾:“可惜啊可惜,方才手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