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我叫乐子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殿下你不能……诶……”沈翎竭力扑出去,连他的衣角边也没碰到。
沈翎无力地望向窗外,看乐子谦剑走流云,招式精密与越行锋不相上下。这下子,他总算相信那位接shou禅让的乐氏君王曾是长绝楼主。
乐子谦剑法轻灵,两三下就跳到越行锋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又联手对阵,配合熟络完全不似初次相识。沈翎打了个寒颤,莫非这位皇子时常偷熘出宫的传闻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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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片刻,屋外数十人被越行锋二人逼退,两人又与初醒的官兵聊了几句,居然抛下外头一片废墟,回到屋里。
沈翎看两人勾肩搭背,相互揶揄嘲讽,不由问一句:“你们俩……认识?”
乐子谦抢先道:“那是自然,我与行锋认识两三年了,可谓不打不相识。”
沈翎瞧见乐子谦的眼色,忙将疑惑咽回去,转而去问越行锋:“那些人都走了?”
刚才乐子谦救沈翎的举动,越行锋看在眼中,此刻也毫不避讳:“看来你和子谦认识的时间不短,他向来不好管闲事。”
“这个,这个……”沈翎只觉头疼,不知该如何编出令六皇子满意的胡话。
“沈翎,半年前认识的,他在京城帮我付过酒钱。”乐子谦言辞流畅,看他行云流水的举止态度,分明深谙诓骗之道。且他说的话,越行锋信了。
“那点小钱,小爷早就忘了。”沈翎硬着头皮,配合乐子谦胡诌。
乐子谦大大方方坐下,提起半壶酒,看着两人:“既然都认识,快坐下喝一杯。”
越行锋笑着递杯子过去,只有沈翎依然愣在那里……他哪里敢坐!
乐子谦一把拉他摁下:“你愣什么!难得出京城,没那些繁文缛节,你应该高兴才是。”
沈翎干笑着接过乐子谦递来的酒,脑子里一团乱麻,只顾着恭敬:“多谢,多谢。”
乐子谦见沈翎拘谨,余光往越行锋那头一瞥,即刻绽开笑颜:“我说你真是的,被那群人追得紧,还敢去巴陵参加什么阆风盛会,胆子够大!”
越行锋接过话:“这么说来,你也去了?”
乐子谦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以为江湖上真有那么多有钱人?告诉你,跟武隆山那拨人争到最后的那位,就是我。知道你想要天机图,便想着替你拿下,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老兄居然这么有钱!”
沈翎捧着酒杯,战战兢兢地左看右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暗道这位皇子的行事作风还真够标新立异,真不知帝君是如何允他四处游荡。
“话说你这两年求的不是低调么?还买那个天机图?实在太招摇了。”乐子谦摇头叹息,还不忘拉上沈翎,“你说是吧?”
“是是……”沈翎低头附和,挑起眼角,发现越行锋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行锋,既然你我都要去她那里,不如这天机图,当是你我三人凑份子,如何?”乐子谦说着,顺道拉过沈翎的手摸了摸,成功引来越行锋的瞩目。
越行锋不动声色:“当然可以。只要你为我多费些唇舌即可。”
乐子谦举杯道:“我乐某剩下的,不就是一张嘴皮子么,哈哈哈哈……”
第45章 你知我知
瞅着两位相谈甚欢,沈翎夹在二人之间愈发尴尬。从头到尾就捧着一枚酒杯,左一个呵呵,右一个哈哈,两头有交代,两边不得罪。
窝到最后,拼酒的两位终于半醉,越行锋晃悠着下楼喊人收拾屋子,乐子谦搂着酒壶去了回廊外头,沈翎见状,匆忙尾随而出。
乐子谦一路兜兜转转,去了拐角隐蔽处,原本虚浮飘忽的步子顿时稳稳停驻。他蓦然转身,盯住缩头在后的沈翎。
沈翎不敢再前,在五步之距,点跪在地:“沈翎参见六殿下。”
层云开散,一丈月华映出乐子谦的无奈神色,他摆手道:“别跪了,让人看见可不好。”见某人依然跪着不动,只好硬把他托起身,“我说过别跪了你还跪!”
沈翎见他自是心惊肉跳,毕竟之前的记忆委实问心有愧:“六殿下,上回的事……”
“什么事?”乐子谦一脸茫然,手仍然托着他,生怕他又突然跪地不起。
“上回……在柴参知府上,沈翎对殿下多有冒犯,如今想来,仍是有愧。不知殿下头上的伤势如何?”沈翎偷偷抬眼一瞄,见乐子谦的眼神似有不悦,忙急着跪下,奈何臂上一扶。
“我就知道。行了,你别跪。”乐子谦揉揉眉心,“这事我早忘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说到底,该有愧的人,是我。”
“殿下言重了。”沈翎正说着,膝头一软,险些又要跪下,然见乐子谦目色犀利,只得一个踉跄稳住。
乐子谦觉得心累:“我最后说一次,我是乐子谦,那个叫乐渊的家伙在宫里待着。我和你沈翎是半年前相识的好友。懂?”
沈翎一头冷汗:“谨遵殿下之命。”
乐子谦手捂前额:“够了,说正事。我在宫里听闻你离家出走,大致也猜到是什么缘故。我不过在前朝替昭国公说了两句话,岂料那个柴廷反咬一口,上下不沾地把罪名移到你头上,害得昭国公尴尬。此事,是我欠考虑。然眼下事情平复,有人认了罪,你可以回去了。”
“有人认罪?”沈翎心想,这八成是乐子谦想出的补救之法,听他现身时说的那些,应是不知越行锋数月前去过京城,自然更不知柴府走水的真相。
“若无人认罪,只怕那个柴廷会闹得翻天覆地。”乐子谦叹道,“柴廷不是什么好人,父君也清楚,奈何朝堂上少不了他,只得如此。”
“殿下明鉴。不,应、应是乐兄。”沈翎冷汗涔涔。
“叫我子谦。”乐子谦走近两步,低头一瞧,“你在冒汗?”
沈翎不敢多言,怕在外头得罪了皇子,牵连到家中:“天气有点热。”
乐子谦哭笑不得:“热?说话都呵白气呢。罢了,要你一两日习惯,的确有点强人所难。反正你只须记得,我只是乐子谦。”
既然这位皇子再三强调,沈翎只能勉强适应,略略抬头挺身:“是,子谦。”
“把”是”字去掉。唉,看你怕成这样,真不像是传闻中那般。”乐子谦勐然想起什么,往四周一探,低声道,“对了,越行锋不知我身份,你绝不可透露半句!”
“明白。”沈翎不禁重新审视这位皇子。
越行锋是何等精明、何等无赖,能在他面前把身份隐得完全,真不是一件易事,但乐子谦一瞒就是两三年。沈翎稍作想象,便知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嗯,物以类聚。
乐子谦见他低眉深思,调笑着近身:“我问你,行锋与你,是什么关系?”
“哈?”沈翎嘴角抽了抽,“没……没什么关系。结、结伴同行,对,同行。”
“是吗?”乐子谦笑得神秘,“那为何刚才我一碰你,他的表情就像被人泼了一脸米田共,我可从没见过他这样。”
米田共都出来了……沈翎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眼角一瞟,更不知如何作答。
乐子谦倒也没深问,轻咳一声就退开:“好了,不问了。你先回去,我再待会儿。”
沈翎躬身倒退两步,方才施礼回身,全然是宫中礼仪。
乐子谦拎起酒壶,无可奈何。
第46章 大概醋了
走出回廊,沈翎浑身脱力,瞅着四下无人,倚在墙边捂胸喘气。
话说乐子谦是什么人?他何止是六皇子乐渊。传闻中,他的才华品行在众皇子中可谓鹤立鸡群,深得帝君宠爱。就连沈翎这种成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都心知肚明,这位皇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帝君。
沈翎虽时常胡闹,但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他可谨慎得很。得罪未来帝君?那可了不得!
忽觉边上有点暗,沈翎的唿吸卡了一卡,眼角略微一斜,瞄见某人阴鸷冰冷的眸子,此刻浓黑得深不见底。想到此人莫名其妙的个性,沈翎故意把头一垂。
“哎呀,你是下楼拿酒了是不?”沈翎眯着眼,步伐凌乱地往外一勾,朝那人身上推了推,“别挡着路,别挡着,我们回去接着喝。”
“装得真烂。”越行锋拎起他左臂,狠狠掐在腕上,“你刚才根本没喝!”
“喝了喝了,你没看见。”沈翎头皮发麻,心想反正装都装了,无论装得像不像,都得装下去。
越行锋松了劲,话音幽幽:“再装,我就把那晚的事告诉子谦。”
沈翎身体一顿,像是坠入冰窟窿,还未想出话来应对,已被他拽了去。
眼前天旋地转,越行锋把他扛起,在驿站里绕了俩弯,闯进一间没人的屋子,把他往榻上一丢,“轰”地把门砸上。
没人住的客房,榻上自然空落,坚硬的木板把骨头磕得生疼。沈翎扶着肩头坐起,见越行锋点了根蜡烛过来,不禁往后挪动。
越行锋坐到榻旁,眼眸如寒冰一般:“说,你和子谦是何时相识。”
沈翎心弦一抖,忙照着乐子谦的吩咐说:“半年前,我在京城,帮他付了一回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