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事?沈翎不由想起云氏所做的好事,若不是她,他也不必被擒去山寨,更不必无缘无故欠了越行锋人情,现在也自然不会站在这里让人质问。
沈翌见他垂着头:“你也知羞愧?为人子女,不应让家人忧心。你一走就几个月,一封家书也无,实在太不应该。”
沈翎暗道:“家书?每天都一个头两个大,还家书?”
沈翌又道:“早前得知秋水山庄有别的住客,想不到,竟然是你。与你同行的那两人是谁?你将我误认为他们,莫非……”
“他们就是好奇逛逛!”沈翎立马解释,生怕兄长想到别的地方。
“逛逛,也着黑衣?”沈翌直觉敏锐,“他们可是为了那个锦盒?倒是识货。”
“他们都很有钱,怎么会看上一个小盒子?”沈翎极力辩解,但一见兄长神色,指尖发凉,立即蔫了。
沈翌冷冷道:“听你这么说,我反倒更信他们看上锦盒之物。说不定,他们已经得手。”
沈翎倒吸一口冷气:“有你的亲信在,他们不会的,不会得手的。”
“能得简青青首肯借居山庄之内,岂会是等闲之辈?”沈翌面色冰冷,淬了寒冰的眼睛只望着沈翎,“既然如此,你帮我做件事,日后若有牵扯,为兄亦可护你周全。”
“不必……呃,什么事?”沈翎一揩冷汗,道自己险些说快了。
沈翎本想着偷东西的是六皇子,所谓“周全”应当多虑。可一想到那位皇子的品性,说不定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账……那可就玩脱了。
沈翌道:“你与他们相熟,就帮我把锦盒偷回来。”
沈翎木然:“偷、偷?”
“是。你想办法取回,明日我去找你。”沈翌话毕,天际倏尔飞过一道白影,“我先走了,你快些回去,莫要让他们怀疑。”
那是一只白鸽,沈翎看得清晰。
“哦。”迟迟应了声,转眼间,沈翌已闪身不见。
*
回到厢房,屋内灯火已燃起,越行锋与乐子谦已坐着等候,地上仍是横七竖八一堆人。
沈翎步子一僵,干笑道:“你们……挺快啊。”
越行锋浅浅笑着,眼底有几分寒意:“是啊,你上哪儿了?”
沈翎极力冷静道:“屋里倒着这么多人,看得有点怕,就出去走两圈。你看,不是还没到三更?”瞧见桌上放着那只乌木锦盒,“咦?里面是什么?”
乐子谦瞄越行锋一眼,随手揭开锦盒:“你来看不就知道了?应该挺眼熟。”
“眼熟?”沈翎装作十分好奇激动,从越行锋身侧绕过溜走。
“没想到是一路的。”越行锋在背后轻笑。
“这不就是、就是阆风……”沈翎指着锦盒里边的玉器。
战国双首龙玉璜!正是阆风盛会上高价售出之物!
原来沈翌也……沈翎看得怔住,没想到一路走来,兄长竟无意中随行左右!
身为朝廷兵部侍郎,居然带人参与被喻为“江湖黑市”的阆风盛会,这可是触犯兵部严律的重罪。依沈翌平日的谨慎,有此作为,定不会假手于人。若此行是上头的意思,那么这个上头,与柴廷是否有所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沈翌去都去了,且把货立据买下,那么沈翎也只能希望兄长做得滴水不漏,以免朝廷涉及黑市的事传入江湖。
“这不是某人垂涎三尺的宝贝么?”越行锋悄步走到沈翎身后,微微俯身,停在他肩侧。
“你才垂……”沈翎一扭头,唇瓣凑上一张脸。忙敛袖擦拭,急急退开,见他一派得意,又瞥见乐子谦笑而不语,摆手道:“刚才是不小心!子谦,你看见了,是不小心!”
乐子谦搭起二郎腿,笑吟吟看着:“我懂的。”
每回遇上这事,乐子谦总是说“我懂”,惹得沈翎欲哭无泪。
越行锋却好似不曾发生什么:“记得你上回说,花了五万两银子也搞不定,这回不花一文钱就到手,你不心动么?”
沈翎还沉在方才的意外当中,不可自拔,没经大脑就说:“心动你妹!”
越行锋踱步过去,旁若无人道:“莫非你现在有了我,其他东西都不算宝贝了?”
“有你个头!”沈翎最在意的是乐子谦的反应,不由自主侧目看他,果真又是一副“很懂”的模样。为了家族声誉,沈翎顾不得越行锋的心情:“子谦,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懂,我懂。”乐子谦一来二去又是这俩字。
沈翎控诉无门,撇头瞪某人一两眼,却见某人眼底又腾出怒色,真不明白他一天到晚瞪个什么劲!可转念一想,沈翌交待的事不可不办。
越行锋道:“你不想要?”
沈翎实在不愿用偷的手段:“你送?”
越行锋摇头:“当然不是。不趁此机会捞一笔,岂不是吃亏?”
“我就知道!”沈翎恨得咬牙切齿。
“五万两。”越行锋报价,“你说当初五万两没买下来,如今我只卖你五万两。”
说实话,五万两买下战国双首龙玉璜,确实不贵。但,这是沈翌的东西,更是朝廷的东西,哪有从人那里偷来,又要高价赎回去的道理?
沈翎壮了壮胆:“咳,越行锋,你先给我,这五万两先赊着,待我日后……”
“千金。”越行锋淡淡说道,“你还欠我千金。前债未清,就想着后债?依我看,就算你把债欠到下辈子,我也未必收得回来。”
“你放我回家,我马上还你!”沈翎从他眼里看到四个字:白日做梦。
这关键时候,旁观许久的乐子谦终于发话,不过那腻歪的调子是怎么回事?他说:“沈翎,你若是喜欢,我可以买给你。”
沈翎愣住,暗道这位皇子还没弄清楚情况,这双首龙玉璜本就是你乐家的东西啊!
乐子谦又道:“不过五万两,在巴陵省下的,足够了。”
沈翎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以示拒绝,磕磕巴巴说着:“太贵重了,不必,真的不必。我拿着也没用不是……”他哪敢让皇子出钱干傻事?
越行锋一步上前,把锦盒合上,将其收走:“良机错失,可是你自己的错。”
沈翎道:“快拿走吧你!”
眼见三更将过,那些侍者将要清醒,三人各自回了屋。
*
沈翎彻夜难眠,老想着兄长交托之事,心说兄长未免也太看得起他。要从越行锋手里抠出东西,说不定他死了也做不到。
窗棂一动,似有人翻入屋内,快步走到沈翎榻前:“得手了?”
沈翎目测沈翌高估他不止一点点,说是明日,还真是明日,天明便至。
沈翌看他面露难色:“我知道一夜的时间是短了些,但夕照月宴在即,必须快。”
沈翎为难道:“哥,他们可是高手,你也知道我……”话未毕,手里多了一小包东西。
第54章 无事作死
熟悉的小黄纸包,沈翎打小可没少见,只是没料到这东西会握在兄长手中。他手一抖:“哥,你要我……下药?”
沈翌面无表情:“是,否则我也不必一早来寻你。昨夜便是想到以你的身手难以得手,所以让人连夜配药。放心,即便是高手,也绝对无法察觉。”
被人明面说身手烂,的确有点不好受,即使是事实。
沈翎犹豫,却也接下小纸包:“我尽快。”
沈翌点头:“日暮再来寻你。”话毕,即刻离开。
手捧一包药,压力山大。沈翎从未领过如此重托,这一次,便是下药。
越行锋是何等人物?吃人不眨眼的货。估摸着给他下药,比给老虎下药还难,他一眼看过来,说不定就穿帮了。
沈翎尽力为自己壮胆,想说即便越行锋与他做了那事,但仍是非情非故的关系。但沈翌不同,他是兄长,肩负朝廷重任,如果一个任务做不好,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最后极有可能累及整个家族。
此刻天色渐明,沈翎一握纸包:“死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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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翎端着清粥小菜踏进越行锋的房间,手是抖的,脚勉强是稳的。见越行锋披挂衣衫,斜倚在榻旁看他,沈翎抽着脸部肌肉,摆出一个笑:“早。”
越行锋往门外瞟一眼:“是挺早。往日这时候,你不是给子谦送饭么?今天怎么先轮到我了?为了那玉璜?”
一听“玉璜”二字,沈翎手肘一软,险些把木盘给抖出去:“不是,你想多了。只是秋水山庄下人多,子谦那头,应该用不上我。”
“那你的手怎么在抖?”越行锋朝木盘一瞧。
“抖?你刚醒,眼花看错了吧?”沈翎好不容易把木盘放桌上,松了口气。
“若我记得没错,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送饭过来。”越行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话说,送饭之前,不是该打水洗脸么?”
沈翎脑子一片空白,暗道只顾着下药,竟然乱了次序,但眼下再出门打水就太诡异了。只好赔笑道:“你先吃着,等你吃完了,我再去打水。”
越行锋打出一道掌风,把门扣上,见某人脚踝抖了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