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什么事了?开门。”
“我没事!你放外面就可以了。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易朝将汤药放下,“你记得趁热喝,步大夫说凉了药效会减弱。”
良久,外面没什么声音了,他才敢大着胆子开门。
才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抵住门,那只手骨节分明,还有几条结痂的疤痕,应该是昨晚去找他时被路上的茅草割伤。
他卡在两难的境地,对方的手卡在门缝上,他直接关的话会夹到对方的手,可要是不关上,自己这一副落魄样太……难为情?不,是失了礼数:“你放手!”
“你到底怎么了?”
“不用你管,你快离开。”
“你没资格命令我。”他推门,虽然自己的力气没有里面的大,但是仗着自己的手卡在门上,对方不敢用过大的力气。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小,他突然撤回力气,门一下子夹在手上。他闷哼了一声。
岑暮立即打开门,也顾不得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抓过被门夹红的四指:“你有病是吗?你以为我不敢夹断你手指是吗?”
“你才有病,大冬天穿那么少?”易朝抽回手,随手拿起旁边一件衣服给他穿上。
他没有拒绝。
“你为什么那么烫?是发烧了吗?”易朝摸到他的额头,眼中更多的是关心。
他赶紧将头扭开:“我没事,你快离开!这是步轻尘的药酒后遗症,你快离开。”
“真的没事,你要相信神医。”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信了那女人的话,真的不能乱吃她给的东西。
“你先把药喝了。”易朝将药拿进屋里。
他看着易朝,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些非分之想,他只希望对方能快点离开,趁他还没有失控时。接过药,他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好了,你快离开。求你了!易晓天。”他真的很难受,就像饿的要死的人看见一桌鲜美的菜却不能碰。
易朝很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抗拒和排斥,便也没有说什么,“我先走了。”
对方走后,他在屋子里蜷缩成一团,谁也不想搭理。
从九天上摔下来,虽说有巨鹰在给他垫背,但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再厉害的神医也只能通过药物来激发身体的自愈能力,这一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即使好了以后,多少还是会有些后遗症。
喝了药之后,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梦见了很多的事情,凌乱的片段,过分真实的触感,清晰的气息,每个事件都颠三倒四,让他的脑袋糊成一锅粥……
“你记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蝴蝶谷……走,一起去。”
“救命!救我!山今木,不要走……”
“不,我怕。我害怕……”
“你知道……同,生,蛊吗?”
他在梦里听见很多对话,很凌乱。
一个疯女人在唱到:“同生蛊,同生蛊,想同生,先共死。”
“不要,我不想种。”他在梦中喊道,“不要!我不要种……”
有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额上,帮他擦去额头的汗,动作还很轻,很用心。
他没有睁开眼,伸手将手掌按住,不让那人抽走。他很眷恋这冰凉的触感。
来照顾他的是易朝,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再拿走。看着眼前这个被噩梦缠身的少年,也许这是唯一能给他的安慰吧。
之后的几天,他好得很快,不得说,步轻尘的药只是用的时候难受,药效过了之后便会好得快。跟她本人一样不走寻常路子。
易朝没事的时候就去院子后的药园里跟若雪一起讨论草药,在闲聊之时,若雪问道:“岑暮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保护我而已。你对他很感兴趣?”
“不是,只是有好奇师父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尊敬?”
“你师父以前都不太爱搭理人是吗?”
“当然,以前十个有九个来,师父都不会给他们任何好脸色看的。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不例外。”
“那可能是你师父的故人之类的,会不会是你师父的弟弟?”
“不会,我前几天听见师父叫他殿下……”若雪一不小心说起了自己偷听到的部分内容,赶紧闭嘴。
“你还知道什么?不用怕,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我……在你被打晕之后,他叫我传话,说从南越来的,师父一听是南越来的那个人,就立刻亲自来迎接。”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了,我就告诉了你一个。”
“嗯,那你以后不要再跟别人说,不然你师父可能会责罚。”
“知道了。”她在挖坑,种下一个小人参,再顺手把土填上。
易朝将前后的事情捋了一遍,大约拼凑出对方的身份了,只是,一个南越殿下,为什么会亲自来长安?肯定不是为了见岑妃,难道……是在密谋造反?
不对,如果造反就不会沦落到被追杀的地步了,应该还有一点。那个锦囊,是他们传递消息的东西,如此看来,宫中应该有他们的内应。
可是一路走来,那少年的心性倒也不像是要造反的人。
他的推测陷入矛盾的境地,要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只能等到以后慢慢观察。
岑暮的身体恢复后,步轻尘也做好了江阳城假瘟疫的解药。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易朝问。
“我就不去了,这次的瘟疫是人为,涉及江湖恩怨,我是不能参与的。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步轻尘叫徒弟将药方和一些药粉打包给两人。
“我先替江阳城的百姓谢过您了。”
“易大人真是客气。走吧,我就送到这儿,山下的路道阻且长,二位一路好走。”步轻尘转身迈入院中,与世隔绝。
“走,下山。”
“步神医都不打算跟你说什么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她不熟。”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却不知自己早已被步轻尘的小徒弟卖得一干二净。
易朝:“……”看你还能装多久。
他笑笑不说话。
岑暮看着这眼神,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回到江阳县,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城中的健康者都呆在家里,不敢露面;染上疫病的人都被官府集中安排在一处;死去的都被火葬了。
“看来许祝做得不错。”易朝赞叹道。
“先把人治好再说。”他在一旁泼冷水。
两人将药方交到许祝手里,让他派人去药铺抓药分发给百姓。岑暮将药粉倒入水井中,净化水中的毒素。
派去抓药的官差回来说有一味药——紫苏,在五天前都没人买走了,现在城中没有这一味药。
“看来是真的有人故意在杀人。”易朝看着空手而归的官吏道,“药铺的掌柜可看清那人的相貌?”
“看清了,我叫画师去描样貌了。”一个捕快拿出画像。
易朝接过来仔细端详,得出一个结论:他不认识。
“以兄,现在不是抓人的时候,当务之急先救百姓。”许祝焦虑,他就怕现在的注意被这个故意买药材的人转移走了。
“当然,我知道轻重缓急。你派人去其他县买药。抓人的事情不急。”
“可是守城的人不让出去。”捕快在一旁叫苦不迭。
“那就让守城的代替我们出去买,省得麻烦。”许祝拍案而起。
于是,剩下的事情就没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了。
守城者也不是冷漠无情的,他们派了一支轻骑去附近的县购买药材,不到一天就凑齐了数量。城中百姓服了药后,慢慢痊愈。
易朝他们也在着手排查下药的人,单靠一张画像就是大海捞针,寻无可寻。
*
小七痊愈后,四人又开始上路。一路南行,开始从渝州城渡过长江。渝州同样也是一个有文化气息的地方,李白曾在此地写过:“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四人从落脚点出发时,还是一片晴朗,现在来到渝州城的渡口,竟然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公子,现在并非六月天,为何这边的天气会变化这么快?”
“渝州城多山,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变化快也是正常。”还没有上船,天上就下去了大雨,冷雨淋漓,天地都在一片沉寂中,只剩下雨声,风声,声声凄然。
“快走!快上船。”岑暮喊道。
四人一片狼藉,在雨中满身泥水。
十几个黑衣人从渡口附近的密林里冲出来,不仅是要杀易朝,同时也对岑暮痛下杀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殿下,我们就是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五石散的作用还挺复杂的,大家可以去看鲁迅的《魏晋风度及文章及与药及酒之关系》,据说五石散吃了之后会发热,皮肤变薄,容易受伤,所以魏晋时期的人都穿宽松衣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会成为我写小说的梗,太有毒了!)
天啊!我的专栏怎么变成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违法违规的操作,后台也没有短信提示,平台又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