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
池云非一愣。
“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
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
“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
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
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
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
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
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
“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
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
箫棠:“……”
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
“知道啊。”众人嚷嚷。
“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
箫棠从小在赌坊、窑子、大烟室一条街长大,什么人间苦情戏没见识过?立时见鬼说鬼话,眼睛通红,情真意切地哀痛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也没能带走什么东西,只有店里的这些衣服了。请诸位大哥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大哥、我大哥他太难了……”
池云非:“……”
池云非在心里跟温司令、温太太以及温信阳道了无数个歉,垂下眸子道:“诸位大哥若不信,可去岳城附近看看。温家正派人四处找寻我们的下落。”
熊烈这回倒是愣了一下,仔细看他:“抢你做男妾?”
“……是。”
熊烈拿刀柄抬起池云非下颚,仔细查看:“唔,确实有几分姿色,看着跟个小丫头似的。”
池云非:“……”
箫棠深知这是池云非的逆鳞,生怕他忍不住就要跟人现场打起来,立刻上前一步侧挡在池云非身前,道:“大哥,您行行好,别为难我兄弟二人行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熊烈没说话,只打量二人,许久后道:“你俩长得不太像。”
箫棠:“……同父异母。”
熊烈鼻子里发出意义不明地哼笑,猛地挥手:“去个人探清楚情况。”
“是!”
“至于你俩,”熊烈道,“先跟我们回一趟山寨,等情况探明后再做决断。”
箫棠:“……”
池云非忍着脾气道:“倘若你不放我们离开怎么办?我们如何能信任你?”
“我说话自然算话!”熊烈怒道,“你俩形迹可疑,我得让人去探明了情况才行!不愿意就格杀勿论!自己选!”
池云非:“……”操。
池云非顶着之前在板车上蹭来得一头干草屑,模样不可谓不狼狈,就这么和箫棠一起被拉去了山寨。
那山寨还不小,深藏在密林深处,寨子里男女老少皆有,还有圈养的鸡鸭等,众人刚一进门,便听得犬吠声不止,小孩儿赤着脚冲出来,围着池云非和箫棠好奇打转。
还有那调皮的,拿手“啪”一下打在池云非屁股上,也不知是跟哪家大人学的,笑嘻嘻道:“小娘子长得不错呀!”
那声音还奶脆奶脆的,说话的调调却已有九成的猥琐样了,听得池云非一脸黑线,心里暗骂:这群崽子比炀炀差远了!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果然是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崽!
箫棠挤开那小孩儿,对池云非低声道:“我看那熊烈像是个有仁义的,我在赌坊见过得无赖多了去了,你信我,他应该能说话算话。你先忍忍,等那边的人探到了情况,我们就能走了。”
池云非瞪眼:“你出得馊主意,若对方打听到我是温家明媒正娶的呢?”
“……应该不会吧?”箫棠迟疑道,“他们怎么可能凑近了打听?那不擎等着被温家抓个现行?你放心,他们顶多在外围看一圈,不敢靠近的。”
池云非咬牙:“最好是这样。”
“我也是没办法啊。”箫棠道,“人一看就是有经验的,我不那样说,他只会更怀疑我们。俗话说得好,最好的谎言就是真假参半啊。”
池云非:“……”
大冷天的,池云非将几件衣衫一起裹在身上,裤脚随着走动露出一截沾满了污泥的脚踝。为了赶路他两天没洗澡了,本就烦着呢,此刻抬眼瞪向那熊烈的背影,很不能将人扒皮抽筋了泄愤。
熊烈将人带到一处柴房前,道:“前几日才刚抓了几个,这又来两个。你们当我熊烈是真傻还是怎么的?一个个都不安好心,当我瞎呢?不过甭管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到了我的地界,那就别想轻易逃出去。”
熊烈将池云非和箫棠的包袱抢过来,扔给旁边的小弟,道:“拿去分了。”
“哎!”
小弟们兴高采烈地跑走了,还有人嚷嚷道:“这么好的料子,可以给我家媳妇儿做一身冬衣了!”
“别想都占了去!见者有份!”
人群声远了,池云非眼底盛着一点冰冷,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冷漠道:“都是身外物,给谁都行,但熊大哥若是不讲道上规矩,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嚯。”熊烈低头看他两眼,笑道,“这脾气倒是比刚才装乖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他说着让人将柴房门上的锁打开,偏了下头:“自己进去,饭菜晚上会给你们送来的。放心,不会饿着你们。”
池云非抿了下唇,同箫棠一起进了柴房,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屋里瞬间黑沉下来。
两人站在门前,能嗅到柴房里浓浓的霉味和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说不上恶臭难闻,但也不怎么令人愉快。
外头熊烈走了,几个小孩儿扒着旁边的窗户往里看,嘴里道:“敢威胁我们老大!你死定了!”
“两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娘!”
“恶心!丑八怪!”
“给他点好看!”
说着熊孩子们便解了裤带,朝窗下尿尿。池云非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整个人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急速远离那窗户。
箫棠倒是无所谓,从地上捡了石头正要扔出去,就听那黑黢黢的柴房深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沉稳,气息低沉,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威慑气质,人未到,就让窗户边的小孩儿们吓破了胆,尖叫着跑了。
池云非皱着眉转头,就见那模糊人影在黑暗和光线的交界处停下了,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牢牢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有一种被窥视的紧张感。
“谁?”池云非眯了下眼,道,“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箫棠将手里的石头转了个方向,握在手心里,随时准备砸人。
片刻后,那诡异沉默的黑暗里传出令池云非朝思暮想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池云非一愣,随即脸上闪过狂喜,径直扑了过去:“深哥!”
温信阳终于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跟着温信阳一起出城的封影,一个则是……刘庆川?
温信阳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媳妇儿,脸上浮现的却是怒气:“我在问你话!”
“……”池云非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心虚,他本是想偷偷跟着温信阳的,哪里知道会在这里偶遇了?
可是不对啊,凭温信阳的本事,怎么可能轻易被一群山匪给抓来了?
难不成其中还有内情?
池云非一时想歪了,忙抓着温信阳上下打量:“深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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