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把人推了推:“坐坐好。”
元霄不动:“为什么不是你坐在前面?”
温仪眉一挑:“谁让你矮。”
“……”太子一字一句道,“我会长的。温仪。我一定比你高。”
“呵。”
说笑归说笑,温仪牵着缰绳的手却就在元霄眼皮子底下。因要驭马的缘故,温国公的姿势便像是在环抱着他,这令元霄想到先前在五禄台时,他因脚伤不好走动,温仪也是这样骑马带他回去的。那时他对温仪还没有想法,怎么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十日,两个人之间竟能发展出这样的关系——他从未尝到过的,从未经历过的,不曾想象过的,都经历了一遍。
人呐,当真神奇。永远也不知道和自己对上一眼的那个人,会成为生命中的谁。
元霄摸摸温仪的手,上面被攥住的那块有些青紫,还有些破了皮。可能是那个乞丐一时激动,指甲长了些抓出来的。他觉得这个伤痕有些碍眼。
“那些人倒是胆大,敢上前要钱,不怕人没见到,命先没了。”
“他们都是人精,知道什么人敢见,什么人要躲着见。”况且,说不定肃岭伐木,这些受灾者也有份参与。山中人有些愚昧,利益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他观方才那人手形,不大像是纯粹的农户,掌心绵软,原先应当日子尚可。
温仪正驭着马沉思,没有防备之下,忽然手腕一阵酥麻,差点呻·吟出来。定睛一看,原来这兔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头去,拿舌尖舔他那处伤口。
温仪一下缩回手,呵斥道:“你知道脏不脏,就乱碰。”
他本人自然不介意那些人的触碰,但元霄这个举动,倒叫温仪有些忐忑。早知道元霄这狗崽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就不拿清水洗手,改拿酒了。病从口入,他到底知不知道。
说着温仪虎着脸,把那只手给缩了回去。一路沉着脸,连个笑话也不和元霄讲。
元霄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可是温仪再不和他说话了。
太子有些郁郁,舔舔手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脸皮真薄,又没叫他暖床。
这一路过去,果真在半夜到了驿站。驿站中人早早获了信,已备好了车马,打点好一切。常怀之等人牵了马去休整,元霄则拉着温仪径直去睡觉。到了房中,元霄才松开手说:“国公,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边,孤可以让着你。”
这番说辞,明显就是在复述那日他初至国公府时的情景了。
他记得,温仪也没有忘记。当下便故意说:“殿下睡在此处,臣另寻他处。”
说着就要走。
只是两句话一样,最后的结果却不一样。
之前是元霄任由温仪走,现在却是抱上温国公的手道:“他处可有此地安睡?”说着他眨眨眼,“睡都睡过了,就继续睡嘛。”说的好像之前不知道干了什么一样。
温仪无语道:“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元霄一笑,拉着温仪就要往床上钻:“我这叫遵循本性。”
他睡前还惦记着温仪手上破了的小口子,迷蒙中还记得撸起来看,这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清醒了,除了尚有些红紫,皮肤光洁如初,仿佛就没破过一样。元霄咦一声,爬起来,又去扒温仪的衣服。温仪睡时只穿了里衣,只消轻轻一掀,就是衣襟大敞。
可元霄扒温仪的衣服,却也不是为了占便宜。
他已看见了他想看的东西。
曾经温仪受过伤的地方,也是光洁一片,连个伤疤也不曾留下。
元霄喃喃道:“是我看错了?”
却是温仪慢条斯理拢好衣襟:“怎么,怕了?”
元霄回过神来,反问道:“我怕什么?”
温仪道:“不怕你看什么。”
元霄眨眨眼,就着温仪白嫩嫩的胸脯亲了一口:“看你好看。”
胸口是个脆弱的地方,哪能说亲就亲。温仪被他这一偷袭搞得一哆嗦,就见那兔崽子如同完成了每日一亲的任务一般,心满意足自顾自去睡了。
“……”
温国公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但也算有些庆幸。
起码太子他只知道亲和盖着棉被纯睡觉这种东西,并不知道人和人之间要生崽子,还是有另一道繁杂的工序的。而这道工序,温仪一时半刻,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虽然没有再拒绝元霄,也不再骗自己,却始终和太子隔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法真正做到融汇贯通,天人合一。
可是温仪很快就被打了脸。
半夜迷蒙中,有个人拼命往他身上蹭。
温仪觉浅,他睁开眼,睡得呼啦呼啦地那个人四脚朝天呈大字型拱在他身侧,两只手全在被子外,脚拼命蹭他,连带着很精神的那个——元霄他弟。
“……”
这显然不是故意的,只能说是个正常男人。
所谓饱暖生欲,元霄吃得饱,睡得暖,身边还躺了个让他看一眼就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人,他就算脑子还不通人情世故,身体却比他诚实的多。如今身体率先一步醒了过来,元霄本人却睡得很沉,微张着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仪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他毕竟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比元霄要年长很多,知道人事的男人。是男人就会有正常反应,比如被人蹭的时候。就算温仪不想,他也难免心烦意乱,何况他对元霄不是无意,这只小兔崽子睡饱了脸白里透红还是让人很有食欲的。
不明所以的人还在蹭。
温国公冷静了一下,想起了巴豆。
不过这回巴豆管不了用了。
——他伸出了罪恶的手。
元霄正在做梦,梦见扑在一团温软的棉花之中,又香又暖,十分有弹性。他正蹦跳累了,拥着这个舒适的床垫睡过去,就觉得下身一凉——太子嗷地一声就醒了。
这一醒。
发现自己把国公当个熊一样抱着,外头天光泛白,还未大亮。
他摸着脑袋,不大明白地摸了摸下面,怎么好像被人揍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霄霄(看着下面沉思):……怎么肥四。
第64章 清凉入体
温仪虽然说元霄去肃岭也是无用,但他还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暗中嘱咐常怀之,务必把他写的那封信送入平都元帝手中,又早已命护送那些难民的人有事及时回报。
那几个人能去的最近的地方名为凤鸣,是属于溯洲一个小镇。赵一早已将人盘问清楚了。那名中年男子姓柳,名大海。他说自己家里是农户,赵一却一眼看穿他的说谎。这里面他的家人只有一个女人,是他的妻子。而其余人皆是后来加入东行的队伍中的。
“多谢各位老爷施以援手。”柳大海试探道,“不知道几位老爷是做什么的,等我见了当今圣上,一定如实禀告,谢过几位老爷的搭救之恩。”
赵一暗想,当今圣上你怕是见不到,但嘴上当然不说什么。除非必要,他们出行,向来沉默寡言,和温仪都很少对话,何况是任务中的陌生人。
柳大海本想套些话,可惜对方如紧闭的蚌壳,怎么也撬不开,他只能作罢,退回马车之中。马车中的人一句话也没有,他们当然不会有话,因为本来就没多少交情。何止没交情,说不定还有些恩怨。
柳大海看了圈马车中或是低头或是望着窗外的人,沉吟半晌,方低声道:“今日你们靠了我,才得以逃出生天,就别想着去见县老爷了。”
老的没理他,倒有个年轻的,虽一脸脏污,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哪里有方才仿佛是一家亲的和善模样。“柳大海,你自己做的亏心事,还好意思说?”
听见这话,那柳大海的目光顿时凶厉起来,他怒道:“住口!”话刚出,却想起还有外人,凑上前一把揪住年轻人衣领,压低声音说,“你识相点,老子就赏你口饭吃。要不是老子看你们可怜,带了你们一路,你和那几个老的小的,早就死在半路了,还有命?”
那年轻人目光一痛,倏忽按捺下来:“知道了。”
柳大海这才满意,却忽略了年轻人眼中的狠厉之光。
他是没有命,他的命,本该和家里人一道,埋在肃岭的山上。柳大海这个人,贪心伐木,与薛琴同流合污,只知利益,不顾他人死活。这肃岭会变成如今模样,难道与他脱得了干系?
原来温仪所猜是对的,这柳大海,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温仪没猜到的是,肃岭贩卖香樟树最大的一个商人,就是柳家。他不止参与其中,还贿赂县官,欺压百姓。此次山灾,他也波及在内,逃难出来,却不是为了活命,而是要阻止那些逃出去的人将灾情上报。
而与那些真正的难民在一处,却是为了监视他们,不是为了救他们活命了。
说不定到了凤鸣,安顿下来,他就会心狠手辣地将人一一除掉。
可惜那个年轻人并不知道温仪他们的身份,不然只怕早就全数告之。
他们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却敌不过宫中赵一的耳朵。随温仪出行的这批人是花淮安的得意手下,个个耳聪目明。赵一将这席话全数听去,一一记在心中,暗忖着要将这件事找机会透给温仪。去往凤鸣的路很快,兼之赵一心急赶路,不过第二日天光泛白,就已将近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