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他何必去和老祖宗报备,又何必乖乖被元帝罚跪,自然是明白,往后要跪的时间总是多的,便提早顺元帝的心起来。温仪那回问的不错,他跪,总归是因心中有愧。
这大乾江山,有山有水,有云有雾,有你有我。它有磅礴千载岁月,你我于它却如蚍蜉,人生苦短,难得觅心之所向。何苦瞻前顾后,平白蹉跎。
“有我喜欢你不好吗?毕竟——”
“我那么好。”
正感动地无以复加的温仪:“……”
艰难地收拾了一下柔软地一塌糊涂的内心。
“你说什么?”
元霄睁大眼睛道:“我说我那么好——怨不得你很早就喜欢我啊。不对?”
温仪:“……”
他伸手就将兔崽子给推出了马车。
车外春风尚冷,夜色渐暖。刚表完白的太子一脸茫然。
不是啊,他说真话有错吗?
还没想要踹帘子,刷地一声帘子又被撩开,就听一句恶狠狠的“你还是祸害我一个就够了”,下一秒他就被人粗撸地拽进了马车按在软垫上堵住了嘴。
太子:“……”
半晌后。
温仪才松开嘴,太子朝他眼睛一眨一眨,咂巴着回味了一下。
“要不,再来一次?”
听常怀之话的他真蠢,额头有什么好亲的,真是血亏。
但来肯定是不能来了,温仪亲了半天,脑袋和心里的火也降下来了。是他输了。有的人,你以为不在乎,便随他进进出出你的心房,等回味过来,方晓得这世间当真一物降一物,原来他不止来过,还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连赶也赶不走。
元霄话说到这个份上,温仪纵使心中再有顾虑未消,还要将这么个剖心剖腹的人拒之于门外,那就不叫为人着想,那叫矫情。温仪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可能这几十年的矫情都用在了这段时间,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拒之不舍,受之焦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分明相处时间尚短。
可人倒霉起来,当真是一眼万年的。
但有人这么告诉他,人生数十载,他肯同你一道看这江山娇影,喜你所喜,忧你所忧,思你所思,悲你所悲,你还能说什么?就算是倒霉,那也是甘之如贻的。
温仪摸了摸元霄的眼睛。兔崽子的眼睛很好看,不是形状如何好看,只是那里盛了天下盛景,有风雪,有凉月,高兴时,还有山野青翠遍地。
“你只管自己喜欢,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你——”
元霄眨眨眼:“生死离别是很久以后的事,为什么要拿到现在说?”他说了又笑,“不过,近也无妨。我昨日喜欢你,今日喜欢你,明日也喜欢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每天说一次。”
“……”
温仪抱住他,由着他暖暖的呼吸喷在颈边,就像是生命中燃起的火种,照亮了他在大乾的岁月。他还有许多话想说,未说,尚不能说。他是怎么来大乾的,会不会突然离开。他若不在,元霄怎么办?吾非常人,谈何情生,温仪一直很推拒在这里留下牵挂。
可是或许元霄说的不错。
他怎能因为未发生的事,便让自己遗憾终生。
择你所喜,爱你所爱。起码今日此时,都是真的。
马蹄声静悄悄响在外头,一如温仪的心那般跌宕。
太子就这样沉默地任温仪干巴巴地抱了一刻钟,什么也没做的一刻钟——
有些怀疑人生。
他终于没忍住推开温仪。
“需要我脱衣服吗?”
温仪:“……”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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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温:“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现实!”
太子:“你竟然是这种人!卑鄙无耻……动作快点行不行。”
磨磨蹭蹭,很急。
第62章 茶馆歇脚
不得不说,解开心中困惑,其实是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次日晨起,他们赶了一晚上的路,本该是疲惫的,随行侍卫却惊讶地发现温国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仿佛愈发年轻,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人。
“……”
难道从前平都谣传说温国公不老胜妖是真的?别他当真是什么妖怪变的吧?说是妖怪也不无可能,抒摇不是一堆奇人怪事嘛。暗搓搓八卦的侍卫收回了视线,面不改色心不跳。无所谓,反正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好看的妖怪。
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妖怪的温大人身心舒畅,往外看了看,随便招了一个离马车最近的,道:“你来,看看前面有无歇脚处可以整顿下队伍,给马喂些草。你们也歇会。”
“是。”
元霄听着这声音熟悉,扒开温仪往外定睛一看,只见到一个背影。
温仪道:“怎么,你认识?”
元霄摇摇头:“听着耳熟。”
温仪笑道:“殿下同花统领混迹一处,说不得熟悉他的手下。”
这人正是常怀之,本该是由花淮安亲自带队的,故而带的都是他亲信。一想到这层,温仪就想到之前被元霄给混过去的话题:“你是怎么说服陛下同意的?”
元霄自然也想到了先前被拦腰截断的话题,先不回答,只说:“不要叫我殿下。”
温仪:“……”他沉默了半天,“不合适。”
元霄坚持:“偷偷叫。”
“霄儿?”
太子便笑开来,志得意满:“温哥哥。咦,你脸红了啊。”
温仪淡定道:“你看错了。”
元霄暗暗给之前看的话本记了一功。看来换个称呼果然是进一层关系的绝佳方法。但他也不想想,他看的本子都是男女相关,唤作单字为称的哥哥妹妹再寻常不过。哪里能适用到他二人身上。何况他又不是娇滴滴的白二,当年苏炳容想令元霄软和一些,都被他驻着斧子的模样给吓退了。如今这一声哥哥——当真是,充满阳刚。
毫无兴致的。
但温仪心头还是小跳了一下。男人嘛,自古到今,都不会不喜欢对象依恋自己的模样。
称呼既然给掰过来了,元霄便告诉温仪:“叔公本来不同意,但是我告诉他,我出身凉州,近边关。那里离抒摇近,知道一些那里的风土人情。远比花淮安要来得合适。”
温仪奇道:“你竟然知道那里的风土人情?”连他也不清楚。温仪只去过离国。
元霄抛着个水果:“骗他的啊。”他一脸无辜,“你也信了?”
“……”
不,他不该信的。
话这当口,常怀之已返程过来:“太子殿下,温大人。在到达驿站前,有个茶馆。”
温仪点点头:“先去茶馆歇下脚,稍事休整。再去下一个驿站过夜。入夜前能到吗?”
常怀之算了下脚程:“入夜到不了,大约半夜能到。”
“半夜就半夜吧。明日起程晚一些。”反正他们是去接人的,不急。抒摇如果先到了,就让他们在青罗江等上一等,又碍不了什么事。何必辛苦他大乾的人马。
常怀之道:“明白了。”随后就去休整队伍。
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那个茶馆。茶馆建在半道,就是为了给过往客人喝水用的,地方小,比较简陋。里头寥寥几张桌椅已被人坐了去,温仪勒令队伍停下来不要前进,只扎驻在不远处,差人走至茶馆,买了几壶水来分与侍卫们喝。稍事休息后,就各自牵着马去喂草不提。
常怀之将水壶递给温仪,便也走了。
温仪问元霄:“喝吗?”
元霄摇摇头。他们的马车里有些许水,他先前喝过了,不渴。
温仪见他不喝,便自己饮了几口,剩下的灌入水袋。出行能简则简,他们只带了些许清水,本就想着一路沿着驿站过去再进行补给的。他原本正在整理行囊,忽然见坐在身边的元霄站了起来朝茶馆走过去。温仪没有吭声,只一个眼神,常怀之便跟了上去。
元霄突然动作,是因为他忽然看见那边的树下躺了几个人,衣衫褴褛,有老有小,在这里显得格外瞩目。他不是没有见过乞丐,就算是天福盛世,乞丐也是少不了的,永远不会没有。但这个数量集中在这里,就有些怪。
常怀之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元霄。他们出行,并没有很招摇,最多打扮地像是走商头头和仆役,常怀之不担心有人想劫财。但是太子的安危总得顾一下。
想这的当口,元霄已经走到了那一处。
温仪虽没起身,却默默在观察,依他判断,这些估计不是一般乞丐,大约是哪个地方的贫民,一路往东迁徙过来,正好逢到此地落脚。
果然,元霄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后,便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说是从肃岭来。那里发生了流石流,村子塌了。本想去县城,县官竟然驱赶,就一路往这里来。”本来就穷,路上只能省吃俭用,想去找人主持公道。
温仪听到肃岭二字,脸色便微微一变。淡淡道:“那里山多,山贼也多。山下住户的日子向来不好过。若果真有泥石流,县官知而不报可要担大责任。”
元霄道:“你知道肃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