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此时,身后帘子忽然被人撩开,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急声道:“老爷,快,快停下车,出人命了!”
动静都没有,怎么出的人命。赵一一惊,急忙勒停马车,往车内一看,却是柳大海歪在一侧。他伸手一探,那人已没了鼻息。旁边的人缩在一旁,目露恐惧,个个不说话。
那女人已经傻了。柳大海昨日威胁完那年轻人,车内看着平和,入了夜就各睡各的,谁知道第二日天要亮时,再看去他竟然就死了。
赵一当即抓过年轻人衣领:“你干的?”
那年轻人连连摇头:“不是我啊老爷。”
赵一道:“你当我未听见你与他有仇?”
那人一惊,显然未想到这人竟有如此耳力,那么小声的话也能听见。但既然听到,他也不必隐瞒,只说:“大老爷,我要想杀他,何必在你面前杀。”
他是动了杀心,却连手都没出,就发现对方已经死了。要不是心中惊讶,他何必要去叫侍卫停车,由得他驾车去了凤鸣,再悄摸摸走人不是更好?
就在这时,却听柳氏突然尖叫一声,车上的人纷纷惊慌地逃下马车,连滚带爬。
原来在柳大海原本躺着的地方,竟然逐渐蔓延开一股黄水,泛着恶臭味。侍卫皱着眉头呵住他们不要乱走,捂了口鼻,拿刀柄挑开柳大海的衣服,却发现对方身上碗口大一个疮口,溃烂流脓,岂非和他手上那几个小创口一个模样。
“……”
那年轻人怔怔道:“这,这难道是恶疾?”他指着柳大海道,“肃岭先前也有人是这样死的!大老爷,这是恶疾啊!出人命的!”
赵一目光一冷,扔出一把石子将欲要四处逃蹿的人给定在当下。“现在知道跑了?若是恶疾,你们怎么没事。都不许动。”是非好歹,也等他把当地地方官找来再说。顺便看看这人究竟因何而死。赵一虽是侍卫,却是宫里出来的侍卫,借刀杀人这种事,见的太多。只不过,这染了腥臭黄水的马车,是绝不能要了。
只是如今只得他一个人,如何看顾好这几个难民。把他们扔在这里又不合适,跑了也不行,谁知道这人的病染不染人,到时候把事情闹大就麻烦了。但若就这样光秃秃扔在这——
就在赵一为难时,先前那个年轻人说话了。
“大老爷,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替你在这守着。我们一个也不跑。”
赵一看过去,年轻人目光湛湛,倒不像骗人。
“死了人,就要找官。我正要找官。何况我清清白白,若是跑了,岂非跳进河也洗不清。”
“……”赵一眯了眯眼,道,“好。且信你一回。”
他赶着马,把车停到路边,让他们离马车站远一些,嘱咐了几句,就如飞鹰一般消失在泛白的东方。身姿矫健,令人咂舌,是肃岭那些山里的人不曾见过的。
而此时温仪他们已出了驿站,正快马加鞭朝青罗江去。早前温仪得到消息,秦素歌他们已入了关,如今知道温仪已来,便分两路,一个先回瑶海,一个回温府。温仪挑着窗帘望着车外飞驰过去的山青水景,有些嫌慢。
元霄看着他,问了那个想问很久的问题:“昨夜的床,有虫吗?”
温仪正看着窗外,闻言就回过头来:“为何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元霄总觉得下身隐隐作痛,仿佛是被咬了。
——格外的空虚。
这种感觉,过往十七年,从未有过。
温仪看太子神色,就知道他内心纠结了什么。他当然知道元霄难以启齿的部位是哪里。这毕竟是他昨晚亲自操手的,还别说,小兔崽子不禁碰地很,恶趣味地弹了一下,竟然搞了他一手。害得温仪半夜爬起来洗手,末了自己精神奕奕。
他越想越气不过,故而使了点小坏,等元霄嗷地一声坐起来,温国公闭着眼睛睡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纯净无辜。元霄看着自己怏怏的兄弟,再看看睡得香甜的温仪,重新躺了下去,只是狐疑地想,这年头的跳蚤这么大个的吗?咬得他真痛啊!
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的太子睁着眼睛望了天花板半天,又看看‘睡着’的温仪,思及方才自己的苦处——产生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念头。
他把手——
很好心地——
伸到了温仪的底裤上。
替他挡着。
以防虫咬。
老子真他娘好心。这床一定多时未晒才会生虫,看温仪睡得多不自在,眉头都皱了。太子欣慰且忧心地想,但这法子行不行,万一那跳蚤再钻进去怎么办。要不要再把手捂紧一点。
他一手握上去,温仪差点就没装住睡。当时心里就觉得白云苍狗,作孽作到自己身上来。他一个生理和心理一切正常的大男人,被人这样摸着没反应,他大概就和李德煊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温仪还挺佩服自己的,竟然能不动声色地忍到元霄又呼拉呼啦睡过去。
等身边的气息平稳后,温国公才冷着一张脸把元霄的手拎开。
温仪本意是不想直面教导元霄这些事的尴尬,但这助长了太子一个不大好的习惯。他自从自己仿佛被‘咬’了以后,就很怕温仪也被咬,睡觉时,顺手就喜欢给温仪某些部位盖盖好,重点照顾一下。这个行为,被拒绝了好几次,直到温仪一怒之下彻底把人教育了一遍。
自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回如今。
被‘照顾’了一晚上的温仪心情显然不好,但这怪得了谁呢,哦,好像要怪他自己。谁让他趁着元霄睡着要欺负一下的。但温仪讲理么?他不讲。故而他微笑着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殿下如果怕被虫咬的话,可以涂下这个药膏。”
“叫我霄儿。”
“……霄儿。”
元霄这才满意,很有兴趣地接过,问他:“这个能治虫咬?”
温仪道:“自然能。立消红肿。”
话没骗人。
这药是严瑾易玄阁中的好东西,哪怕是皇帝的板子打的,只消涂上一些,睡上一夜,第二日保管恢复如初,不红也不肿,若有伤口,愈合起来也特别快。还有一点特别好的——
清凉入体。
作者有话要说:
清凉♂入体。
元霄:手动再见。
第65章 难民染病
元霄将那药收在怀中,倒也没真亲自试,令温仪有些小遗憾。这药虽然凉快了些,但比较适合年轻人,清心寡欲。他们一路往青罗江去,沿途看过山峦梯田,经过富饶之地,也看到过路上背着竹筐的穷苦之人。众生百相,令人感触良多。
如今虽算是心意相通,但与之前倒也没多大区别。
实在是因为于元霄而言,他们早在五禄台就表诉衷情,到如今,也只是终于等到羞涩的国公点头同意亲事——对的亲事,温仪他妈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许了人。既然是老夫老妻,那他对温仪好,多照顾些,说些好听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至于对温仪而言——
好像和以前也没多大区别。
就是苦了一个常怀之。
常怀之不止一次的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太子和温国公,觉得自己不该跟在他们边上。虽然他们两人什么都没干,甚至未说过什么出格的话,可总令人觉得——
他是多余的。
不错。
迷局之中自认为正常的两个人,是不会觉得看对方的眼神有多么令人心里发毛的。
青罗江地势开阔,行至此处,江风挟卷水汽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元霄望了眼辽阔的江面,心中生起了股磅礴大气,豪情顿生。温仪却在问常怀之:“那侍卫好点没?”
就是在说那个护送柳大海他们往凤鸣的侍卫。他叫赵一,是常怀之一个得力心腹。他一路没有耽搁,刚把人送到凤鸣镇安顿好就弃车驱马,一路不停歇急赶而来,只是这一来一回,毕竟要费些时间,温仪又没有特地减慢速度。是以也就在一日前,他才赶到。大约是累极了,这一到,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要非常怀之接住人,只怕已是后脑着地,想来也是后怕。温仪还有些小懊恼,要知道如此,倒不如令人在回程驿站上等,何苦费这精力追来,迟早不还得回去。
温仪和元霄换了马,车驾腾给病人休息。常怀之本来替赵一劝阻,却被元霄一句:“你替他作主,你是他什么人,还能替他娶老婆生孩子?”给噎得无话可说,当时不发一词。
却是温仪将元霄拉至一边,不赞同这狗脾气,温言道:“常副统领不必拘紧,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兄弟,没有君,没有臣。照顾这位小赵兄弟要紧。大丈夫莫拘泥。”
元霄哼哼了两声。
“你就是如此瞻前顾后,才至如今还没讨到媳妇。”
这是在说常怀之和银烛的事,常怀之顿时脸色大红。
温仪沉声道:“霄儿!”
言语中已有厉色,元霄这才闭了嘴。暗想,非得这样才能逼你一句霄儿。
常怀之听温仪问,便抱拳道:“多谢国公关心,看着似乎好些了。”
温仪道:“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