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吃喝睡,顺便听太子的消息。
温仪有些遗憾,从前还能撸个球球,现在球球生小老虎去了还没回来,他手里空空的。
可是初夏过了,盛夏过了,秋天要来了,凉州的事已渐渐平息,该抓该审的都已经依大乾法律处置,前往大乾的精兵押着人回来了,温仪翘首以盼,却没等回来太子。
得知凉州人马傍晚就要进城,早早等在那里的温仪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马蹄滚滚,面上浮现微笑。前几日他还收到过书信,元霄告诉他不日即将归来,馋着府里的菜色。温仪大早上嘱咐厨房紧着好吃的做,就溜达过来了,可一个个人进城,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就是不见元霄和苏炳容。
“……”
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太子殿下呢?”
温仪今日穿着随意朴素,又站得不起眼,那人一时没认出来,待仔细看了方知是温国公,连忙行礼:“温大人。”
温仪摆摆手,脸上没了笑容,有些疑惑,又有些严肃。“太子没和你们一起走吗?”
那小兵道:“本来是要一道走的,可是后来殿下说让我们先走。”
先走?难道凉州还有什么事。温仪没有听皇帝说起过啊,他困惑道:“发生什么事?”
“没有啊。”
凉州的事因为早就有崔珏的工作做在那里,打好了铺垫,元霄过去后,处理地很顺利,一丝阻挠也没有,就是对账的活细致一些花的时间比较久。太子改主意也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太子经常变卦,比如他就爱去山里看花,还不许人跟着。所以这回元霄让他们先走,他们习以为常。何况,主子的命令,岂是容他们猜测的。
那小兵想了想:“但是殿下走前一夜,去找了贺将军。”
温仪敏锐道:“贺明楼?”
“对。”
后来就变卦了。
“……”温仪摆摆手,“你走吧。”
他皱起眉头。
元霄如果有其他事,应当不会不顾皇命,私自留在凉州。何况这一路行来,他是满以为元霄就在随行之列,顾未上心盯着。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太子行踪,可他并未出言,如今看来不但未出言,还有意瞒着他不说——温仪想到一个可能。
这么说来,太子突然变卦,是皇帝的主意?
国公府的饭菜烧了一桌,还冒着热气,吃它的人却还未归来。一个在凉州,一个直接从城门口杀到了宫里。温仪熟门熟路,径直找到了御书房。近来元帝比从前更偏爱书房,十分勤政,连后宫也很少去——虽然他本来就不常去。
元帝抬起头,见着了一身朴素满脸铁青的温国公。哟了一声,放下笔。
“稀客啊。”
温仪面无表情道:“你干的。”
元帝装傻:“什么?”
温仪咬着牙:“别给我装蒜!”
皇帝冷笑一声:“温仪,想明白了你在和谁说话。朕是太纵着你,叫你这样对朕?”
“……”温仪走上前,低声道,“陛下,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可以和臣说。臣答应过你,要替你分忧解难。太子殿下年纪还小,他知道个什么?”
“朕倒是和你说过了,结果呢?”元帝微笑着看他,“不上朝,不听朕的话,我行我素,自我行事。你是这样回报朕的。”
温仪低吼道:“南姜的事臣一直在着手!”
他暗线布了很多条,但渗入他国内部总是需要时间的,就算是易玄阁,成立之初至如今人手遍布大洲,也花了十几年功夫。高楼大厦怎可能一夕建成。何况他此举需借助抒摇之力,新帝登位自己内乱还没平息,哪里说掏南姜就掏南姜。
元帝平静道:“你是在着手,你只是着手的比较悠闲。”
“……”温国公抿着嘴,眼中的冰雪足以坚硬成一柄冰刃。
元帝起身走下来,慢条斯理道:“新帝继位,确实有一摊事要处理,绝非几日就能完成。”若是时间快的,两三个月,慢的,从后宫到前朝,能理个一两年。温仪说的是实话。可是,古尔真眼下除了要把持朝政,还有根心刺,那就是叛党未除。他的二弟逃去了姜国。而温仪的人,也派去了姜国,却一直不远不近地吊着。
“你既不让那二皇子好过,也叫抒摇的皇帝吊着心,更拖着不给朕一个交待。”元帝道,“究竟是因为此事做起来确实耗实长久,还是,温大人根本就想把这功劳让给另一个人?”
温仪冷硬道:“臣不会做对大乾不利的事。”
“这点朕相信。”元帝笑了一下,“也有事要告诉温卿。”
“太子留在凉州,确实是朕的主意。但,也是他自愿的。”
他让元霄带给贺明楼的秘旨中,只写了一句话。留下太子。
“他和朕请命,说要带兵往南姜。此事,他不曾和你提起吧?”
温仪愣了愣。确实不曾。
元帝看他模样,就知道元霄没有说。总算是顾全大局,皇帝心中舒适了一点,这才放软了声调。“你看着太子年纪小,实则说来头头是道。”他将当日元霄与他所方朝中无将之事一一说来,听得温仪陷入沉思,方又说,“假以时日,或许太子是个好将领,可惜现下不是。他没有经验,又不懂带兵。凭一腔莽劲,只会折进去。”
“南姜之事,朕知道你做来极慢。既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叫贺明楼好好训一下他。好叫太子晓得,真正的将士该是什么模样。”
元帝给贺明楼的那四个字,看着简单,实则里头还有一句,随他心意。他让贺明楼告诉太子,若想好好立功建业,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便好好留在凉州,什么时候练成兵了,什么时候回平都。若他难耐思念之心,自然也能马上回来。只是领兵之事,便不要再想。
夕阳渐沉,这秋日逐渐清爽,不复夏日黏腻。春往秋来,一季复一季,时光过起来,总是格外的快。谁说不是呢,不过是几个月甚或是一年半载而已,这不是一眨眼,元帝都从年轻气盛的盛王,成了如今发际染白的帝王了么?
皇帝看着温国公,目光深邃。
“看来他是做了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元:(@ ̄ー ̄@)看你们坚不坚定。
叔公啊!你这是婆婆行为啊!!
第112章 折路月湖
那时凉州府中已打点完毕,一年三十二本账册,十二年共三百八十四本,苏炳容一一翻阅过去,耗时良久,并列出其中疑点,列成清单。清单随同涉事人员一道,该收的收,该带走的带走。走时小荷才露,归来蝉声已息。天上的大雕带不了他对温仪的思念。
元霄站在窗前,夕阳渐落,他明日就要起程回平都,一路顺利,不久就能见温仪。先前他就去信一封,说想念府中菜色——其实想的不是菜,而是人。
想到千里之外的心上人,太子摸了摸手上指环,这是温仪请人造的那一对。虽然元霄也挺喜欢当日那个草茎编织的,那更代表了温仪的心意,可是草戒还是不够长久,没几日便也烂掉了。他翻开手掌,掌心一道红线隐在皮肤之下。
这是当日解毒留下的刀口,后来不曾消退过。
也挺好,这世上,只有温仪与他,留有相同的印迹,再没旁人了。
苏炳容走了进来:“殿下,东西打理好了,还有什么要带走吗?”
“没了。”元霄转念一想,哦,皇帝让他给贺明楼带的秘旨,说是让他离开凉州前给的,他差点给忘记了。这么一想,他在自己包袱里找了半天,终于没丢。
“我去去就回。”他说。
“他想要领兵,要打南姜,就要付出一定代价。在凉州的这段时日,便不能见你,不和你通信。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儿女私情都藏不住,还谈什么长长久久。朕是不会放心让一个连忍耐都做不到的人留在朝中当元家子孙的。”
那便是在给老祖宗丢脸。
“时间而已,温卿若受不住,朕可以给你指一门亲事。”元帝似笑非笑,“一定很隆重。毕竟,大乾的温国公,该配得上举世无双的人。”也一定衬太后心意。
自听了元帝话后,便一直很沉默的温仪闻言看了他一眼,起身便走,淡淡道:“不用了。”
“臣心如磐石,转不过来,也转不过去。”
时间而已。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能等。
“霄儿肯这样去做,我替他自豪。”
时间对于温仪来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过去是漫长而看不到未来的,只觉无趣寂寥。后来遇到元霄,渐渐又觉得,拥有长久的生命真是不错,如果不是时光厚待他,他又怎么能在那个时间遇到元霄呢?如此就开始感激上苍。而至如今,温仪又觉岁月长久了。
但这种长久,与从前的长久感觉不同。
——这是有期盼和希冀的。
温府的一大桌菜最后只迎来了一个主人。温仪大清早出去,大晚上回来,来来去去也只得他一个人。温蜓和府里的下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除了老爷的影子,瞅不见第二个人,不禁在心里嘀咕,别是刚回来就吵架回娘家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