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造成了苏先生消息落后。
诚然如今回想起来,有许多的苗头透着这么些信息,但这都是马后炮,当时怎么可能想得到,谁随随便便将两个男人按在一起说他们暧昧——元帝都没敢这么想。
如今这是什么局面。这就好比是,孩子还没说找对象呢,直接领了你过去说他俩已经成了,恨不得崽子都生了一窝。而在那质问太子‘为什么提都不提’的苏炳容,看着上位握着手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婆婆一样——
元霄无辜道:“我没有故意要瞒你。只是没机会提。”何况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到了年纪遇到合适的人,就成个尚过得去的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炳容:“你们就不担心——”
白芝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先不要提,回头我再告诉你。”
元帝和皇室中的其他人会怎么想——苏炳容硬生生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听了白大的嘱咐,沉默半晌方说:“是我一时震惊冒昧了,其实我是恭喜你们的。”
元霄喜滋滋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温仪半道上被人叫回来说苏先生乍然得知差点要晕过去,这才匆匆放下手中事赶来与元霄一道和苏炳容作解释,如今娘家人都恭喜了,他这个夫家理当作出承诺。
“苏先生放心,我待霄儿发自真心,绝不会令他受委屈。”
元霄一个劲点头:“不错。”
苏炳容:“……”
果真是泼出去的水啊。
温府大喜,知道的人自然不止一个。李德煊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这事该不该报给元帝。可是元帝主动问他了,李德煊心里就想,那温仪如此大胆,想必是昨日与陛下交涉后已然有了抉择,那么陛下也应当不会惊讶的了。故而道:“陛下。”
元帝握着折子:“嗯。”
李德煊轻声道:“温府今日大喜。”
元帝手中的折子蓦然就成了废纸。
“……”李德煊咽了口口水,一层汗就爬上了背。说好的不惊讶呢。似乎温国公和陛下交涉好的交易中,没有谈妥这件事啊。
元帝当时就差点将桌子掀了。
好你个温仪,允你三日便是这样答复朕的,如此胆大妄为!他压着怒气道:“大张旗鼓?”
这倒没有。李德煊连忙补救:“只是府内自己贴了些喜字,布了些绸缎。就连外头也没放鞭炮。若非您先前说要时刻注意着,怕是别人也不会晓得。”
听到这里,元帝的脸色才算稍有缓和。他轻哼一声:“哼,算他识相。”
一转念,又不是滋味起来。
“我大乾太子担不起他威名怎么地!还如此埋汰!”
又发了通火。
李德煊:“……”那您倒是让温国公办不办这个事了。他小心提醒道,“就算没有大张旗鼓,可我们既然知道了,保不齐别人也会知道。太后那边——”终究是瞒不住的。
元帝懂他意思,臭着一张脸道:“给朕压下去。”
“若朕发现有任何一丝消息透出去,不论是透到平都哪里,还是透给后宫六院——李德煊,要让一个人说不了话,你知道怎么做。”
——竟然如此狠辣。李德煊擦了擦汗,心说,幸好他多年揣摩圣意,算是摸准元帝的脾气,提前先做了准备,让人把这事按了下来,温府方圆三里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自然也不会有除了他的人之外的人候在那里妄图卖主求荣了。
“可若成了婚,这事板上定钉——”瞒着太后又有什么用呢。
“他要三日,朕给了。”元帝沉沉道,“也只有这三日。”
他相信温仪不会食言。
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便当这三日如同一场梦,从未发生过。
东西温蜓已买全了。喜服两套,红烛一对,大红被面一床。虽然是临时购置的,但也算合身。但终究不是最满意的。苏炳容既然回来了,作为娘家人,难免要多操些心,连个喜字的位置也要看半天才能贴。“不可歪一星半点。”
元霄很高兴地去帮他的忙,被苏炳容赶到一边。
“你见过哪家新郎官自己动手的?”
“有啊。”元霄指指自己,“我。”
“……去去去。”
温仪遥遥站在树下,面上挂着笑。虽然不言不语,但间或许元霄交换个眼神,心中就觉得无限温柔,两人不必再多说别的,也能懂对方心意了。这或许就是他们说的,两心同,天涯亦咫尺,两心异,咫尺也天涯。从前温仪当故事听,哧之以鼻,轮到自己身上,方知有时候人会当傻子,不是真傻,而是愿意傻一些。
可见这世上能令人当傻子的机会,终究不多。若有,便是大幸了。
温仪本对元霄说:“其实本想给你个惊喜,好叫你一睁开眼,就知今日是你我的大喜日子。但终还是简陋了些,不能衬太子殿下的身份了。”
元霄却道:“幸好你提前告诉我了。若我一睁眼便只瞧见都布置好了,不见得高兴。”
这是第二日清晨,他二人依着从床上坐起,青丝旖旎缠了一手,不需画眉也自得其乐。
温仪道:“哦,让你白白捞个好,还不高兴?”
“那当然了。”元霄转过身笑嘻嘻道,“你我的大好日子,为什么要你一人劳累。既然是新郎官,我也得出一份力的好。”
温仪低低笑道:“看来昨夜洞房花烛,尚不足以令殿下知道,谁才是新郎。”
“哦,不足以不足以。”太子煞有介事点头,“估摸着得多几次才行。”
有些事,是水到渠成。
难得孟浪,事后回想,心中不但不悔,反觉甜蜜。一时之间前生孤苦,如今彷徨,都可以弃之不理,只要当下两人心在一处,就能不悔此生。
“你倒豁的出去。”
温仪不答,只道:“事情准备如何?”
古尔真道:“有你们大乾陛下的支持,还有不成的?眼下人手都齐了,就等你一句话呢。”
“不急。”温仪看着元霄,微笑道,“今日先请你们吃酒。”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元家聚会。
老元:我牛逼,气死前皇帝。
元大:我牛逼,摸六弟宫里。
老六:我牛逼,是渔翁得利。
老三:我牛逼,你们都是我害滴。
汤圆:呵,我自己嫁自己。
……
这个最牛逼。
第99章 将倾未倾
万事俱备,只欠时辰。按说要挑个好日子,可惜所有人都明白,并没有好日子叫这府上两位主子去挑拣了。这府上最有才识的怕是苏炳容,温仪便道:“就麻烦苏先生挑个好时辰出来。你看是什么时间好,便什么时间行礼。”说着他看着元霄笑,“你说呢?”
元霄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苏炳容一口回绝:“那不行,也太赶了。等我去算算。”就算只有今日这一个日子,他也得从中择出一个最好的时辰来。
白大抱着剑在他耳边吹风:“你还是快些罢。”
苏炳容不解道:“太子大婚,不招摇就罢了,怎么还能催?”
他这话一出来,满堂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白大没有说,秦三没有说,古尔真也没有说,哦,古尔真只是没有说话,但他还是冷笑一声以示回答的。这不同寻常的氛围,立时就引起了苏炳容的注意,他早就觉得奇怪了,只是一直按捺着没提。
——究竟是没提,还是不敢提,就不知道苏炳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
“好了。”温仪出言道,“就依苏先生的意思。”他看了看边上人都一脸沉重的样子,特地想说一些笑话,来缓解下气氛。“今天大家都是兄弟,宴上的酒水管饱,莫要亏待自己。府内不禁酒,随便喝,只是,不要酒后乱认人啊。”
然而并没什么人有兴致附和。
元霄插了嘴:“你们这么不高兴,怎么,是觉得孤抢了你们心上人?孤可告诉你们,晚了,木已成舟,我们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唔——”话音未落就被按住了嘴。
元霄吱吱唔唔半天,好不容易掰开温仪的手:“干什么?”
温仪又好笑又好气:“干什么?你还问我?我先前同你怎么说的。”
说睡觉的事,不要和吃饭一样拿来随便说!
——哦。
可元霄眨眨眼:“但眼下不就是没人了么?”
不错。
那些脸色沉重的人早就识相地一溜烟儿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是盯着木头狂看,那也比当众被迫主动听墙角根儿的好啊。“你那话·儿不行。”太子道,“平日里就是太温言软语,才叫人觉得你好欺负。得硬气一些。”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仿佛他就是对的一样,又仿佛温仪当真是个好欺负的了。可元霄向来是喜欢胡言乱语惯了的,温仪瞪了他半日,终于还是生不起气,只是两根长指一夹,将那脸颊一块肉夹住。“就你话多。”
而后笑起来。
温仪今天什么事务也未办,只是与元霄一道忙东忙西,偷得闲时两人拉着手,坐在房顶上吹风。直到被人喊下来,秦三揣着手仰着脖子叫他:“老爷,苏先生挑了时辰,吉时到之前,新郎官儿和新郎官儿,怕不应该暂时分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