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尘听出来他在下逐客令了,也不打算多留,只是疑惑他只对自己一个人下,旁边不还有一个人呢么?难道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还自带吃食,秦筝就能心盲眼瞎地把人留下,二人究竟什么关系,从前是否认识,魔教九谷谷主接近秦筝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些问题萦绕在曲尘心间散不去,实在放心不下就这么离开。
“国都雅岐国师府,我等你来。”曲尘站起身,整理了衣襟,居高临下地撇了一眼温庭云,转头对秦筝道,“此在南疆境内,国师府上下必会多加关照你的安危,你自己多提防着点,如今人人能找到你,保不齐就有谋财害命的奸佞宵小妄图接近,如果你想通了,最好还是来我府上住下。”
少年知己,秦筝其实内心是很感谢曲尘这番信任和相助的,只是自己有些不得不和他疏离的缘由,只能敬而远之,他淡淡道,“多谢国师大人关照了,秦某人无财可谋,无利可图,安全得很,国师这就去吧。”
曲尘低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人都走了,秦筝把怀里那烫手山芋往地上一丢,喝了一口茶,颓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温庭云等他开口,也不吵他,叫人加了热水,吩咐下属夜巡戒备,颇有些自得其乐,毕竟连着轰走了两个人,秦筝唯独对他这个才见了两次还被揭穿是个魔头的不速之客留了情面,温庭云已经从沾沾自喜变成得意洋洋了。
秦筝坐了一久,抬起头本来想对温庭云说点什么,但见他转着手里的空茶杯,嘴角笑意浓浓,如此这般悠闲又神采飞扬的样子,看得秦筝一愣,还有些羡慕。
“温兄心情很好,什么事这么开心,可否说来我听听让我也沾沾喜气。”
温庭云将转地飞快的杯子一握,立起身来,“莫名其妙的人都走了,我自然就开心了。”
秦筝苦笑,“他们可都说明了来意,就差温兄你了呢。”他眉毛一挑,直视着温庭云,“地藏神教无忧谷新一任的谷主,竟然是个如此年轻有为之人,温兄这么大来头,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说?”
温庭云坦诚道,“我并非故意瞒着你,实在想对你明说,就怕秦兄知道我是魔教的再不理我了,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倒让他人先开了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图点什么的坏人呢。”
秦筝有些无奈,他虽然对温庭云的身份有点惊诧,可是要说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倒说不通了,魔教称霸一方只手遮天,无忧谷如今势力最盛,要害他早害了,犯不着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妄图接近。
“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用说自己叫陈大俊了。”
还遭你下属左一个大俊兄右一个大俊兄的招呼着,这不是故意被人当笑话看了吗。
温庭云道,“不用在意这些,用化名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对外面的人你只当自己是陈大俊就好。”
秦筝认真地看着他,“那温庭云是化名,还是真名?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无忧谷谷主的身份你也承认了,真名假名倒也无所谓。”
温庭云笑笑,“告诉你的自然是我的真名。”
秦筝努力在记忆力搜索这个名字,丝毫没找到半点有关的东西,说明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便疑道,“我和魔教素无来往,这番经历虽然牵扯了魔教,可其实也……其实也没什么联系,温兄找我是想问清楚来龙去脉,给魔教个说法吗?”
温庭云有些委屈,“我找你是我自己的事,跟教内无关。”
秦筝愣了,“你自己的事?”
温庭云鼓足勇气道,“嗯,是我自己想找你。秦兄说跟魔教素无往来,怕是记岔了。”他低头从腰带上取下一枚云纹玉佩,递给秦筝道,“我还有一个名字。”
秦筝看着手里的玉佩,玉质通透温润,面刻云纹,温庭云名字里也有个云字,恐怕是家里传下来的倒也没什么奇怪,只是秦筝觉得这玉佩确实有些眼熟。
温庭云抿抿下唇,有些害羞地道,“你还记得苏子卿吗?”他咽了咽口水,终于可以唤一声他早就想喊出来的话了,“秦筝哥哥,子卿自跳下断崖后与你分开七年了,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秦筝听到苏子卿三个字猛地抬起头来,满眼放光,“子卿?你是子卿?”
温庭云点点头,竟然像小时候一样扑进秦筝怀里,只是以前身量没有这么高,他能埋在秦筝胸膛里蹭蹭,如今他比秦筝还高了许多,这么忘乎所以地扑过去,把人给压到了地上,搞出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姿势。
恰巧苏耽煎好了第一记汤药端着进来,习惯了不敲门的他,一脚跨进庙里看见的却是这样有碍观瞻的场面,当即吓得把汤药给砸了,捂着眼睛,“要了命了!温庭云你……咳……谷主你能不能控制下你自己,外面还有人呢!”
秦筝见到故人喜出望外,被他扑过来原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苏耽进来以后支支吾吾红着一张老脸不忍直视的样子,让他意识到二人现在这姿势被人看见会以为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即撑着坐起来,脸也跟着红了。
“敲个门你会死?”温庭云颇为不满,本来还想在秦筝身上挂一会儿的,只得下来在旁边坐好,把头发往后一甩,睨过去,“毛毛躁躁的连药都端不好了?再去煎一副过来。”
苏耽连碎碗都来不及捡,转身要跑,听见温庭云大声道,“再来记得敲门,我没吭声谁也别进来碍事!”
苏耽脸色古怪地冲出庙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只当他是喜怒无常性情古怪些,怎么这些年还生出这种疯病了,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的我怎么没发现。”
思来想去大概是自己的锅,“怪我怪我,谷里女人太少,从小又逼他太紧,这下彻底长歪了。”
是自己的锅就得挽回一下,“还有得治吗,这种病吃什么可以缓解,我得想想,啧,确实得琢磨琢磨,温老谷主要是知道他儿子在我手下养得断子绝孙,不诈尸掐死我才怪。完他娘的了。”
苏耽咒骂一句,摸着半秃的脑袋神神叨叨地走了。
下属们斜着眼竖着耳偷听了几句,大为震惊,交头接耳起来,不知道年仅十九的谷主,如何就得了断子绝孙的病,苏耽号称魔教第一圣手,他都觉得棘手,那可真是没得治了吧。
众人看着荒庙窗户透出来微弱的烛火,唏嘘一片。
庙内,温庭云瞥见秦筝红透了的脸,有些无措,“秦筝哥哥还记得我,我很欢喜,想像小时候一样抱抱你,是不是害你摔到了?”
秦筝噎了一下,小时候的温庭云才到他腰那,抱着还能举起来搂着自己肩膀,可现在他都高自己这么多了,可不是摔了个结结实实吗。
“没事没事,子卿现在好好的,我见到你也欢喜得很。”
秦筝扭了扭身子坐正,觉得脸热,还扯了下衣襟透气,这些小动作落在温庭云眼里,更是勾得他想再扑一次。
秦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温庭云,身量颀长,方才被扑倒不小心摸了下他的手臂,一身紧致结实的肌肉,小时候一张稚嫩白皙的小脸蛋,如今出落成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英俊无比的青年了,不过自己足足大他五六岁,在秦筝心里他依旧是个少年。
不过当年的他可多稚嫩害羞啊,秦筝怕他走不得太多路,就抱着背着,温庭云虽然还小,可脸倒是红地水灵可爱。秦筝有些纳闷,小时候不是挺腼腆的人,长大到变豪放了不少……
“子卿跳下断崖后,我一直不知你是否还在人世,当时挺难过的,如今见你好好的,还当上无忧谷谷主了,真好啊。坐近些我看看!”
温庭云挪了挪屁股,面对面贴着秦筝,腰背挺得直直的,秦筝扶着他的双肩,笑眯眯道,“比我高这么多了,刀法也出神入化,这些年没少刻苦修炼吧,在魔教待的可好?”
温庭云神色黯淡下来,委屈道,“不好。很不好。”
第12章
一声不好,万般心疼,秦筝想起七年前,年幼的苏子卿可怜巴巴地对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当时心一软,骨头就硬了,这一硬才发生了后来的许多事。
……
……
……
天定五年,正月十五刚过,广寒山庄上上下下还一派过年的气象,庄门口铺了厚厚一层鞭炮屑,灯笼迎风摇曳,红红火火。
秦筝一早便杵在武场练剑,师弟们晨起后姗姗来迟,见他一人对着木头桩子比划,不时惊叹大师兄毅力过人,冰天雪地的天儿里勤奋依旧,不愧是师父师娘疼爱有加的大弟子。
二师弟宿涵避开几道凌厉的剑气,小心翼翼才走到秦筝附近喊道,“大师兄歇会儿吧,用了早膳和师弟们一起练呀,你不吃不喝地刻苦,倒害得大家吃饭都嘴软了!”
秦筝闻言,轻巧回身收了剑,立着一个好看的收手势,对宿涵招招手,“懒不死你们!这都什么时辰了,正月里过年师父特意准许免了晨练,你们还真的要睡到早膳才起?”
宿涵小秦筝半岁,其父是富甲一方的巨贾,由于下海太早心里还有个江湖梦,便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早早地送了宿涵来广寒山庄学武。虽出生大户人家,宿涵对于习武倒是从来不骄矜,刻苦非常,跟在秦筝后面师兄长师兄短,活脱脱一个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