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喘着一口一口的白气,搂着宿涵往饭堂去,“我不是刻苦,实在是被窝比外面还冷,躺不住了还不如起来动动。”
宿涵被秦筝压得直不起腰来,气若游丝道,“嫌被窝冷那就找个暖床的去,我瞧着小师妹就很好,反正她从小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粘着你,你要是敢去跟师父师娘提亲,没准儿真能答应。”
秦筝一个爆栗弹在宿涵脑门上,“瞎说,小师妹还那么小,哪就能谈婚论嫁了!”
宿涵揉着脑门,噘嘴道,“再过三年大师兄就到及冠之龄了,现在谈婚论嫁不是恰好?”
秦筝摇摇头,“三年时间若用功些,剑法还能再上个境界,早早谈及儿女私情,短了志气~”
宿涵白了他一眼,“嘁,恐怕是你不喜欢师妹吧。要是见到你喜欢的,还会跟我提什么劳什子远大志向?”宿涵老气横秋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过两年小师妹可就是碧玉年华,定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你现在不抓紧到时候错失良机别找我喝闷酒!”
秦筝道,“师弟们喜欢她的多了去了,你是不是挨个都这么劝的?小师妹才十四岁,你这么着急她婚事做什么?!吃饭!”
秦筝二话不说,按着宿涵的头进了饭堂,练了一早上虽然饿得慌,可身上黏糊糊的,他只想快些用完去洗个澡清爽些,可宿涵数着米粒吃,慢如龟爬,秦筝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公子病,可是跟宿涵比起来仍旧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人吃饭要用白玉瓷碗和金筷,门中崇尚节俭没有这些,他就往家里带,还逼着大师兄和小师妹跟他用同款;沐浴要撒花瓣,非玫瑰茉莉不洗,不到季节就吩咐家将快马加鞭去四季如春的南疆带回来;睡觉要金丝软枕夜光纱,床板是他父亲运上山的南海梨花木,特地找工匠雕了半年的花。诸如此类的讲究数不胜数,其他同门觉得他瞎讲究讲排场,不太喜欢跟他交往,秦筝倒觉得这些是宿涵独有的可爱之处,一本正经地在一堆粗莽糙汉里维持自己贵公子的形象和习惯,可不是可笑又可爱吗。
但是当下他急着洗澡,这细嚼慢咽就变得不是那么可爱了,秦筝催道,“你饭里有金豆子么吃这么仔细,不吃我可替你吃了!”
宿涵抱着碗提防他,“饭不过三碗,何况这是早膳,大师兄也不怕吃多了长膘!你老催我做什么?”
秦筝有点头疼,“师父说今天有贵客临门,需我在场一同商议些什么,总不好一身臭汗见人吧?”
宿涵瞥了下嘴,“是是是,你是广寒山庄的脸面,自然要香喷喷地出去迎客了!”
秦筝飞过去一枝筷子,稳稳当当插在了宿涵的发髻里,“就你话多,走了!宿公子慢用,下次还来哦~”
其他人捂着嘴笑,秦筝潇洒地溜了。
所谓的贵客,便是胜义堂堂主的副手崔盛,他披着一身风雪匆匆赶来,不为别的,就是游说广寒山庄庄主卫冰清,望他能出面助胜义堂一臂之力,把地藏神教沉仙谷及其党羽一举歼灭。
卫冰清听完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隐隐有些担忧,“听崔右使之言,胜义堂安插在沉仙谷的钉子被发现了,谷主温彦舒一怒之下杀了他,并把此仇怨算在了胜义堂头上,特地出谷同你们寻仇去了?”
崔盛抱拳道,“正是卫庄主所言!温彦舒在魔教颇有声誉,带着他们沉仙谷的乌合之众浩浩荡荡而来,二话不说先屠了别人满门,可惜了刘永潜伏在沉仙谷时,多次为他出生入死,温贼竟也下得去手,刘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就断了后了!”
卫冰清唏嘘道,“手段如此残忍,实在泯灭人性!”
崔盛接话,“卫庄主说得极是,如此暴行必遭武林正道谴责惩治!不杀难以泄了心头之恨,我们堂主只恨自己门派势单力薄,温彦舒一行人下了战书势同胜义堂决一死战,若无各位相助,我派恐怕在劫难逃。”
崔盛单腿跪下,对着卫冰清一阵大礼,“还请卫庄主主持正义!”
卫冰清连忙扶他,“起来好好说,怎么行如此大礼,崔右使心急如焚我感同身受,只是江湖规矩,私仇私怨私下了,若我们从中插手左右战局,且不说公平与否,魔教若以此为借口向中原武林开战,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再者,魔教虽行事诡谲心狠手辣,但从不无缘由多生事端,自他们教主身陨后这么些年,他们在断水崖下于中原武林隔空相望倒形成了微弱的平衡,这一朝一夕之间若把这平衡打破了,往后恐怕不会再太平得了。”
崔盛急道,“卫庄主,匡扶正义铲奸除恶是正道之决心,也是责任,他不仁还必须我们讲义吗!刘家十几口人就这么白白让他们杀了?还有胜义堂,若此战大败,必也逃不过灭门的惨剧啊!”
卫冰清叹了一口气,这趟浑水该不该搅,搅了会给广寒山庄带来什么后果,他一时拿不定注意,便想听听秦筝的想法,于是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秦筝道,“筝儿,你怎么看?”
以为自己只是来当门面的秦筝突然被点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心里想什么问什么了,便道,“徒儿有一处不解。”
卫冰清;“何事不解?”
秦筝摸了摸下巴,转头对着崔盛道,“崔右使还请原谅我无礼,可我心中存疑需您指点一二。”
崔盛从进门便注意到秦筝的存在,这个面容俊秀年纪尚轻的少年人该就是外面传的卫冰清的爱徒,他本以为能在大派掌门前得脸的弟子,要么是个憨厚老实任劳任怨之辈,要么是个机灵聪慧惯爱取巧的滑头,未曾想是个如此年轻还沉得住气的——公子哥,离得近些能闻见他身上清香,该是才沐浴过的样子。
谁大白天就沐浴啊,崔盛一看他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柔弱模样,匡扶正义惩奸除恶的事即便说给他听也是他担不下来的。且他或婉转或凄厉的给卫冰清说了一个时辰的来龙去脉,秦筝竟然还有疑惑,崔盛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但又想听他存的哪门子疑,便点点头等秦筝开口。
秦筝哪里知道崔盛已经把他低看了一节,面对前辈,他礼数周全的拱了拱手道,“我曾听闻地藏神教有一教规,凡入教者,与外界仇怨一笔勾销,可谓重获新生。这一笔勾销的不止是仇怨,还有恩义。家眷亲人统统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那沉仙谷谷主温彦舒既是教中颇得声誉的掌权者,已经处决了细作,何以会再兴师动众出谷寻仇,一动便是灭了满门。”
说话间秦筝不经意瞥见崔盛眼神闪烁,颇为奇怪,继续道,“我若是谷中人,见谷主出尔反尔,对生死之交这么残忍,恐怕得吓哭,以后都不为他卖命了,趁早收了铺盖滚回家才好。故而我觉得灭人满门说不通,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崔盛皱眉,“什么?”
卫冰清一见秦筝眉毛挑起就晓得他嘴里恐怕会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论断,本想打断,可是来不及了。
秦筝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自信道,“我猜地藏神教并未动刘家一根汗毛,恐怕是有人想栽赃地藏神教,妄图引起中原武林和其的恩怨故意为之。从中作梗之人说不定就出自胜义堂呢。”
崔盛一听急了,低喝道,“你放屁!”
卫冰清扶额,咳了一声,无奈道,“筝儿,崔右使面前,不要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赶不上了,好急哦。
谢谢资瓷,笔芯。
第13章
卫冰清虽言语斥责,内心也不是没有疑惑,秦筝察言观色看出来他师父似有犹豫之色这才开口胡说八道的,不过疑虑从他嘴里已经说给崔盛听了,达到目的见好就收,便道,“是秦筝见识浅薄无礼在先,还请崔右使见谅。”
崔盛被气得不轻,睨了秦筝一眼,“你太过年轻不知江湖险恶,从未听说正道会恶意栽赃魔教此等言论,说给我听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秦少侠少不得被外人诟病和魔教不清不楚。”
毕竟不是自己门生,当着卫冰清的面,崔盛不太好发作于是就此打住,转头对卫冰清道,“卫庄主到底如何决断还请明示。时间不等人,在下要赶回去复命,若此番与各派都未能求得援手,我们必得殊死一搏。”
卫冰清摆摆手让秦筝退后,对崔盛客气道,“广寒山庄自当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就按方才崔右使所说地点,三日后与你们汇合吧。”
崔盛喜不自胜,抱拳行礼,“卫庄主深明大义,胜义堂上下感念于心!那我也不便再叨扰,这就告辞!”
一番寒暄,卫冰清把崔盛送出门又折了回来,秦筝等在厅前,见他忧思重重地进来,便问道,“师父有顾虑。”
卫冰清笑笑,“你说的都对,只是这件事大派必须出手,否则落得个不仁不义的罪名。”
秦筝无奈,“仁义自在心,管别人说那么多呢。”
“筝儿你这就是年轻气盛之言,不知道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的道理,广寒山庄能有今日地位是前辈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如今行事做派全都有人盯着,为师不想落人口实无端惹些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