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你说的可是六——嗳,如今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了——说的可是从前称他的那句举世无双?”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另一道声音插进来,“如今都叫他蓝颜祸水呢。不过长得确实是好看,怪道迷得陛下新婚之夜都顾不得皇后娘娘呢。”
“这算什么?我还有听到过喊他男妖精的,可不就是个吸人精气的男妖精么——”
……
于知非听着听着,嘴角突然扯了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他这边且还没着急呢,那头的问情已经被怒气刺得满脸通红,抬脚就要去拉人。
“你们这些小浪蹄子浑说什么呢!”问情一把冲进假山里,揪住那一角翠绿的衣裳,一个巴掌呼了上去,“谁给你们的胆子妄议天子的?!”
里面尖叫一声随着一声,大抵是有个位置不算低的,如此情况下竟还多说了一句:“哎唷,这不是六爷的身边人么?怎么,被我们戳中了实情恼羞成怒了?”
问情骂咧咧几句,直接将人给扯着摔了出来。
那约莫是个嬷嬷,摔在地上的瞬间还要张嘴再骂,却不想眼里突然闯入一片银灰色的衣角,一双价值不菲的鞋,登时汗毛直竖,颤颤巍巍的抬头一看,迎上一双平淡无波的眼和微勾的嘴角。
她一阵筛糠似的抖动起来:“奴,奴婢见过六爷……奴,奴婢该死,这舌头该拔了去!爷饶了奴婢!”
说着抬手朝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起来。
问情将人全都给推了出来,先前还在耀武扬威,如今却可怜兮兮的跪了一地,一边抖一边哭。
问情一脚蹬上那嬷嬷的胸口:“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拔了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那嬷嬷趴在地上,不断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问情气得直喘粗气,扭头一看,于知非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不由得一愣,开口唤了声:“爷?”
于知非这才挪开视线,放在那嬷嬷身上问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那嬷嬷抖得更厉害了几分,说话时舌头与牙齿打架:“是,是奴婢多舌,没有任何人教奴婢。”
于知非“哦”了一声,念道:“祸水,男妖精……”他突然觉得可笑,谁能想到,六王爷居然也能同这两个词汇沾了边儿。
天下人都这般骂他,偏偏还骂得没什么毛病。
问情道:“爷,咱必须把这事儿告诉陛下,让这群小贱蹄子知道宫里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走吧。”
“这群小贱蹄子可真是——爷?”问情骂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方才于知非说的是哪两个字,一愣之后扭头看他一眼,“您这……”
“走吧。”于知非又重复一句,“去太后那里该迟了。”
“可是……”
于知非径直迈开步伐往前去,没再搭理问情。
问情咬紧牙关,看着于知非的背影,又恶狠狠地瞪一眼这几个小姑娘,最终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一脚狠踹上那嬷嬷的胸口,转头急匆匆朝着于知非追去了。
嬷嬷松了口气,浑身瘫倒在地,她坐的那地儿竟湿了一片,吓得直接尿了。
接下来的一路,问情都没同于知非说过一句话。
她也在生着于知非的气,气他都被人踩在了头顶上,却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竟似一点怒气都没有。
她有的时候真是一点也看不懂于知非。
于知非与她说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便也不再开口了,只是进乾明宫之前,他道:“没什么可气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堵住了一个人的,还有天下悠悠众口,难不成全都要堵住?”
问情努了努嘴,哼了一声:“可总该教训她们一顿的!”
于知非似笑非笑:“那你便去,把她的舌头给拔了去,做成个标本,放在床头天天观瞻,晚上起个夜,也要吓个半死。”
问情没忍住笑了,紧跟着强忍住笑容,喊了一句:“爷你真是……”
于知非好笑的看她一眼,往宫里去。
进了主殿,太后身旁的李嬷嬷问了礼,道:“主子还歇着,劳烦六王爷等候片刻。”
“无妨。”于知非在李嬷嬷的带领下坐在一侧,呈上来的茶是新鲜的茶,前段时日于渊天也拿了些到他这里来,味道很是不错,悠悠飘着香气儿,水面浮动着几片叶子。
主殿里候着几个宫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于知非才听到脚步声,是从后面传来的,于是立马起了身准备迎人。
说紧张,倒也有些,但不至于特别的紧张,大概是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
珠帘被李嬷嬷给撩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片绣着繁复凤纹的深蓝色长衫,曳地生莲,往上看去,简单朴素的碧玉簪束起三千青丝,远山眉,一双眼深邃不可见底,与他四目相对时微动了动,更深了几分。
“太后娘娘。”于知非抱拳见礼,低下头。
“嗯,”太后应了一声,在主位上坐下,突然抬手挥了挥,道,“都退下吧。”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寥寥四人,太后理了理自己的发簪,眼神落到了问情的身上,道:“你也退下。”
问情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于知非,于知非冲她摇了摇头,问情顿时撇了撇嘴,很不情愿的往外面去了。
于知非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有话要问臣?”
她没说话,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突然往下一搁,“砰”的一声,茶盏落在桌面上,砸出一声巨响。
盏中茶水飘荡几下,太后眯着眼瞳,终于开了口,却是掷地有声:“臣?于知非,你心里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于知非不动声色:“自然记得。”
太后眼神犀利的落在他的身上:“若是记得,你昨夜里就不该放任陛下住在你那里!扪心自问,我已经对你二人的事诸多隐忍,如今你竟还继续得寸进尺,怎么,你是打算把虞子婴给拉下来,自己去着那凤冠霞帔?”
第6章
一个男人,坐上后位,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说法,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太后这句话是在侮辱他,也是在侮辱于渊天。
但于知非却什么都不能说,任太后这番话说完,只摇了摇头:“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太后冷笑一声,道,“先皇疼惜你数十年,你要什么他不给?而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不仅背叛了先皇,更是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在地,你是为了什么?”
于知非抬起头,眉头轻轻拧起来,看着她。
眼前这个女人,他也算是认识许多年了,于渊天是十二岁那年过继给太后养着的,那时候的她还是淑妃,膝下只一子,为三王爷。
她待于渊天还算不错,所以先帝去了之后,于渊天狠心解决了所有的皇子,独独留下了太后与三王爷。
三王爷如今在偏僻蛮荒之地,倒也算逍遥自在。
于知非在宁宫待了三年,与她从未见过一面,一是面子不好看,一是太后娘娘也压根就不想见他,估计怕脏了自己的眼。
如今为了虞子婴这个侄女……于知非觉得不太可能,依照她的性格,她不太可能会为了虞子婴而站出来。
那是为了什么呢?
于知非心里叹了口气,心道一句真累,才继续开口道:“皇嫂要说什么,便直说吧。”
却不想太后倏地笑了,眼神仍然是深邃的,语气却柔了几分,不再咄咄逼人:“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皇嫂?”
于知非没说话,她又道:“你既然还记得我是你的皇嫂,那你就不该将先帝去了的时候忘得这般彻彻底底——”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凑近他,压低的声音像是逼问,“你同先帝的尸体待了一晚上,你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于知非只觉得自己疑惑的那根弦骤然被拨了一下,铮鸣一声,什么都懂了。
她是打着虞子婴的旗号来问先帝的事情。
她如此直接的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于知非垂下眼,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后一定,脸上的笑容垮下去,一字一顿,语气变得不太好听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不知道。”
于知非一幅一脸平淡的模样到底是激怒了太后,她额头轻轻一挑,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没忍住:“怎么,曾经你唤我一句皇嫂,如今是打算一辈子唤我一声母后了吗?”
于知非身体微微一颤,脸上一贯平淡的神情却是苍白了几分,甚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六王爷?如今的你站出去,任是谁都要骂你几句,唾弃你几句!枉顾天伦礼法,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哪一个不是说的你?”
于知非本就孱弱的身体终是没忍住颤抖起来,一阵气血翻涌,苍白的脸上竟起了些红晕。
他捂住自己的嘴唇重重的咳嗽起来,一下握住一旁的椅背,深深地看向太后,顿了好久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太后,请您自重。”
“于知非,你午夜梦回时,可会觉得害怕?”太后逼近他,“死的人可是你最亲的皇兄,是疼惜你十多年的皇兄,是纵容你十多年的皇兄——你与他的尸体待了整整一夜,你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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