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在绛悦轩住下了。
次月初五,钟奶奶还是照例来查账。午后她到了绛悦轩,来后院看望陆语迟。这狗子叔见钟奶奶特地来看陆语迟,对他们俩人就更是殷勤了。
钟奶奶问陆语迟:“住得还习惯吗?”
陆语迟点头,“嗯,谢谢您!”
钟奶奶看看旁边的陈湘,问:“这是谁啊?”说着对陈湘笑笑。陈湘最会的就是傻白甜呆笑,冲着钟奶奶回以微笑!
“这是我的小兄弟,叫陈湘!”说着,陆语迟对陈湘说:“陈湘,这是钟奶奶!”
陈湘笑眯眯地对钟奶奶喊了一声:“钟奶奶!”
钟奶奶似乎很喜欢孩子,上来摸摸陈湘的小脸蛋,“哎,这孩子长得真讨喜!”扭脸对陈湘问:“你兄弟?你哪门子的兄弟?”
陆语迟跟她说了陈湘的家变经历,这个钟奶奶眼圈就红了。她把陈湘搂紧怀里,“这么好的孩子,没想到也是个可怜的出身!”
陆语迟看她这样都傻了!这个女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儿,说哭就能哭!情绪变得也太快了!
陈湘这小子嘴甜啊,见这个漂亮的“奶奶”哭了,扯着自己的袖子要给她擦眼泪,“漂亮奶奶,你别哭了!你身上的味儿好香啊!跟我娘一样,我娘抱我的时候,我也闻见过这香香的味儿!”
钟奶奶一听,可不得了!瞬间又哭又笑,觉得这可怜的孩子肯定是想他娘了,她赶忙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奶奶不哭!”说完在陈湘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陆语迟更无语了!侧着头翻了个白眼儿,不再看他们腻歪!但是看得出,这个钟奶奶是真的喜欢陈湘,母爱泛滥。
陆语迟开口:“钟奶奶,我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钟奶奶瞥他一眼,“我知道你要打听什么,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
陆语迟有点吃惊,这钟奶奶也太神了!自己还没开口呢,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打听什么?
钟奶奶接着说:“你们舒家的事儿实在是太突然了。出事儿前几天,还是备受皇恩的内务府皇商呢!转眼间就被下旨办了。最可疑的就是办完了你家,第二天老佛爷就死了!哎!这中间的事儿啊……谁也说不清!”
陆语迟听了这话,也是泄气得很。回京的这段时间,他打听到的信息只有姐姐可能还活着,但是也下落不明。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舒家的事儿谁也说不清”。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六七年前的事儿了,中间还经历了改朝换代。舒家的事儿谁又还会记得?
钟奶奶见他垂头丧气的,跟怀里的陈湘说:“好孩子,去院子里找狗子叔玩儿吧。”陈湘点点头就跑出去了。
庆玉
陈湘出去后,钟奶奶又开口:“其实在你家出事儿之前,有一个大人物来我这绛悦轩。因为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当天点了我这儿的头牌姑娘去,我也上去敬了一杯酒。”
陆语迟皱了皱眉,问:“谁?”他想到先生说过,父亲之所以出事儿可能是和跟他一同共事的某个大人物。
钟奶奶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冲动,也不能找他报仇!”以目前陆语迟这么个初来乍到的愣小子,被一个区区的关家少爷追得无处落脚,想去找这个大人物报仇绝对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陆语迟听了她说这话,倒是和父亲还有先生的嘱托一样的,想来这人怕是大有来头。他想到沈月楼曾说过,带兵抄他家的人是一个叫庆玉的人,于是他犹疑的开口问:“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庆玉?”
钟奶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陆语迟看她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庆玉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跟我们家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钟奶奶低下头沉默片刻,“满清倒台前,他是个能只手遮天的主儿!是你家得罪不起的主儿!”
陆语迟疑惑,既然是他们家得罪不起的人物,那怎么就惹上他了呢?
“这个人有一个最广为人知的嗜好,那就是贪财!整个大清朝除了乾隆帝时候的和珅,也就数着他了!”
“您的意思是,他看上舒家的钱了?”
钟奶奶摇摇头,“你家虽然富裕,但是在他那不算什么。怕是你父亲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惹到他了。若是挡了他的财路,别说是你们舒家了,就是皇亲国戚他也照办不误!”
钟奶奶回忆着当年去给庆玉敬酒的情景,“那阵子庆家的大小姐刚刚出嫁不久,当时的嫁妆可是太奢华了!招来了其他人的艳羡。有人早就看不过这个只手遮天的千岁了,许是真的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庆玉很生气,就找人暗中查访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找他麻烦。那天在我们这绛悦轩他也是多喝了两杯,说的话也没边了。就说有人想断他的财路,他就要斩草除根。没过多久,你家就出事儿了!现在想来,难不成是你父亲惹着这位爷了也不一定。”
陆语迟听了这些,也觉得很有可能。难不成是父亲一时不忿这个大贪官的行径,打算告发他才被他毒害了?但是为什么早在出事儿前许多年,就把他送到严先生家去。还嘱咐先生假如将来舒家出事,就务必让他留在西安才能平安无事。
真的是越来越多的困惑在心头,前面的路也越来越艰难了。如果姐姐还活着,那她人在哪里呢?或许她还知道更多的事情,这些年她都躲在哪里呢?
陆语迟又问:“您知道这个庆玉现在在什么地方嘛?”
钟奶奶盯着他,“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能报仇吗?”
“我父亲去世前留有遗言,不准我报仇。我也并不想着找他报仇,就是想查清楚当年究竟怎么回事儿。我全家不清不楚的死了,总不能一直不清不楚的吧。”
钟奶奶听他这话也觉得有理,“朝廷倒台后,他去了天津。带着他的万贯家财在天津卫继续当着他的千岁爷。你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钟奶奶一边是一边严肃的盯着他。
陆语迟明白钟奶奶的意思,点点头。
钟奶奶见他好像听进去的样子,也松一口气,“行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就老实住在这儿吧。”
陆语迟连忙给她道谢:“谢谢您!”
钟奶奶笑笑,不在多说什么,转身走人了。
气得失眠
每个月狗子叔都会给他放一天假。到了放假的日子,他就带着陈湘去茶楼找柳重山。顺便打听打听最近茶馆的新鲜事儿。
“还真有两件事,都和你有点关系!”柳重山故弄玄虚地说。
“什么事儿?”陆语迟不免好奇。
“你家那座荒了好多年的老宅,最近大门大开,有好多人前前后后的进出。像是在修葺,估摸着马上就有人要搬进去了。”
陆语迟皱着眉,“我家的旧宅?不是说闹鬼吗?怎么还有人愿意住?什么人啊?“
“这还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几个穿军装的人出入。许是曹大帅安排的人也不一定。”
陆语迟想这还说得过去,他们原本不是京里的人,估计不知道他家的事儿。
“我会留意着,等有了消息我再跟你说!”
陆语迟点点头,问:“另一件事儿呢?”
柳重山笑眯眯地看着他,“另一件就是你的那个娃娃亲!”
陆语迟一听,拉下脸来,“她哥又来找茬儿了?”
柳重山摇头,“不是她哥!是她来了,来找你!”
“来找我?干什么?”
“替她哥哥来道歉了!”
“又来这一套!”
“我说你被驱赶的实在没地方住了,就投奔了八大胡同的钟奶奶了!”
陆语迟一听这话,瞬间有点慌,“柳先生,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啊?”
柳重山意味深长看着陆语迟说:“我这不是也实话实说嘛!”
陆语迟赶忙又问:“那,她说什么了嘛?”
柳重山故意说:“她立马就生气了!还骂你臭不要脸!说你学坏容易学好难!”
陆语迟一听就火了,“她还有脸说我!我去八大胡同还不都是拜他们家所赐!”
柳重山笑呵呵地接着说:“可不是嘛!我也这么说的,都是关裕把你逼到那儿去的!”
陆语迟拉下脸来,也不说话了。
柳重山见他气哼哼地坐在那儿,也不再说话了,就接着逗他,“陆老弟,你这是气她呢?还是气我把你在八大胡同的事儿告诉她?”
陆语迟赶忙解释:“当然是气她不讲道理啦!”
柳重山又笑呵呵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陆语迟当天晚上气得失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偶遇庄赫
陆语迟每天晚上就在厨房和后院打打杂。伙计们都知道他是钟奶奶亲自带来的人,对他都很客气,什么脏活累活也不叫他干。
这天狗子爷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脏东西,从下午开始就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十多次。整个人都虚脱了,摊在自己屋里的床上。
傍晚时候,前面管事儿的大哥过来叫他。见他都起不来炕了,就问陆语迟他怎么了。陆语迟如实地说了狗子爷的病情。正在二人说话间,狗子爷就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前面上工。陆语迟见他这样也不能干什么了,就跟管事儿的大哥说自己今天替他去前面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