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连喘了几口粗气,怒极反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好。”紧接着他走到凌星身边,嘲讽道,“哟?凌琮找来的这姑娘,有点意思。”
语罢,他嫌弃的一把把凌星怀里、满脸春色的美人拉了起来,扔在了一旁。然后俯身下来,一把捏住凌星的下颚,强迫他微微抬起头,眸色黯然的看着他,语气危险道,“我这个正主,不比她这个替身更好?”
凌星面色一僵,正要发作,眼前的俊颜却倏忽放大,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下一刻,唇上就贴过来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什,伴随而来的,是瞬间充斥在他的鼻尖的淡淡桂花香。
唇上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周身像过了一道闪电一般,僵在了原地,一丝抗拒的心思都没有起。心头更是一阵狂风卷过,把一切都席卷一空,一时间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唇瓣上。
凌昱在亲他……
明明是怒火冲天,钳起他下颌的动作也是凶狠无比,却在双唇相触的瞬间就温柔下来……
唇齿相依之间,他感受到了凌昱的无比珍重,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让他整颗心都被唇上传来的温度,焐得暖烘烘的。
前世登基后,他也被人亲过,甚至有过鱼水之欢,但从头到尾,他最多只有过生理上的反应,内心始终一片平静。
然而此刻,只是一个吻,就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迷乱起来,仿佛连灵魂深处都在跟着悸动,耳边更似是狂风刮过,呜呜的风鸣间、夹杂着他宛如擂鼓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凌星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要被掠夺而去时,依稀感觉凌昱开始细细地蹭他始终紧咬着的牙关。
他的脑海刹那间清明起来,终于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把人推开,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手背似是嫌恶的一把在嘴上擦过,强作肃然道,“六哥这是做什么?!”
他语气虽然也算严厉,然而因为情动,他的眼尾染上一抹薄红,格外鲜艳的薄唇,亦是明示了方才发生过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刚刚的质问也在微微发颤,呼吸声更是一片慌乱。凌昱进门后,他几乎无懈可击的漠然,现在几乎全部被打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破绽。
凌昱刚刚滔天的怒意,似乎被刚刚那个缱绻缠绵的吻、以及凌星此刻的反应安抚了,他轻舒了一口气,嘴角再勾起时,又是往日里的温柔六皇子,他直视着凌星的目光,柔声道,“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做这些事,这一次,是我要死了对不对?”
凌星呼吸一滞,广袖下的双手瞬间攥紧,指尖深深掐进肉里,温热滑腻的血液,瞬间在他掌心划过。心头一时间惊涛骇浪,脸上还强压情绪,攒起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十分用力道,“六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早知道凌昱聪明,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演不了多久,但他依旧没有想到,凌昱居然能这么一针见血的直接指出,他做这一切的原因。
“你找大哥的时候说,希望年年都能祝他生辰快乐;找二哥三哥四哥的时候,都说了同一句话,他会死的。”凌昱继续温柔道。
凌星仿佛听见了、从被他掐破的掌心传来的、鲜血流淌的嘶嘶声,酥麻的痛感,从掌心细细的伤口席卷至全身,让他整个脑子被这痛楚、扰得完全无法思考。
“所以这次,轮到我了,对吗?”凌昱灿然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刚刚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凌星彻底僵在了原地,只觉有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口鼻,闷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过了好半晌,他喉结微动,按下心头的汹涌思绪,一字一顿的冷漠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从上个月就开始忽然避着我,也不找四哥他们,而特意结交了那群纨绔,铺垫了一个月,就是为了演今晚这出戏给我看。”凌昱的声音放的极轻,就好像在捕猎时,压低了脚步声,试图慢慢靠近不远处的小鹿。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所以不管你准备做什么,停下,让我来处理,好不好?”他最后说这句话时,神色间是极为小心的试探,望着凌星的双眸里,更是满溢着让人一不留神、就要沉溺其中的柔软爱意。
只差一步,小鹿就要掉进他名为‘温柔’的大网中,然而——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震天响,凌星瞬间掀了一旁的桌子,把站在一旁的花魁和老鸨吓了一大跳,距离那张细密的网、只有一步之遥的小鹿,也因为这声巨响,眨眼就跳远了。
“凌昱!”突然的巨变和激烈的声音,让凌星得以从方才的情绪中倏忽抽离,他重新戴上了面具,面若寒霜道,“你太自以为是了,我为什么要演戏?你以为你是谁?”
“看在你我往日的兄弟情分上,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现在,请、你、离、开。”凌星对着大门,做出送客的姿势。
“兄、弟、情、分?”凌昱着重重复了这四个字,脸色眼看着再次冷下来,眼中闪烁的光也开始变暗。
“否则呢?还能是什么?”凌星冷笑着反问道。
“我从‘六殿下’变成‘六哥’,是兄弟情分,我信。但我现在是‘凌昱’,所以也还是兄弟情分?”凌昱情绪不明的望着他,郑重其事的反问道。
“我说是,你可以走了。”凌星十分不耐烦的道。
凌昱神色凝重,定定看了他半晌,最后呼吸沉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堂中那个一脸冷漠的人,身子微微一僵,一丝令人不忍直视的痛苦,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闭上了眼睛,疲倦之色瞬间覆上那张堪称绝色的脸。
等沉重的脚步声也彻底远去后,凌星抬手按着眉心,缓缓开口道,“今晚的事……”
“公子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一直站在一旁看神仙打架、安静如鹌鹑的老鸨,马上凑过来讨好道。
“这么大的动静,你如何瞒得住?而且,你也不需要瞒,反而要宣扬出去,本殿下是天晟朝的八皇子,刚刚出去的是六皇子。不过你要说,是本殿下贪恋女色,六皇子今晚好意来劝阻,我一意孤行,这才起了争执。甚至可以说我们动了手,我凌星不识好歹,还踹了六殿下几脚。”
“你尽管任人添油加醋,我们的身份更不用隐瞒,一定要大肆宣扬,不管最后传的多离谱都可以。比如,八皇子执意为了柳翠居一个花魁,和六殿下大打出手,这样的传言出去,你们柳翠居近三年不愁生意做。”凌星满是疲惫道。
“这……”老鸨听得是一头雾水,这种事她干的多了,青楼楚馆需要的就是这样,既不会惹麻烦、又能放肆宣传的艳事。但是一般吩咐的人,都是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给自己遮掩,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糟蹋自己的人。
这时,凌星陡然放下手,睁开了眼睛,继续道:
“但是,只准在我身上做文章,如果让我听见半分、说六殿下不好,或是今晚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闲话……”
他眸光一闪,阴恻恻的看向老鸨,语间霎时满是寒意,“本殿下不会去查是为什么、谁传的,只会直接来找你们俩人。六殿下的名声,剐了你们也赔不起,所以,到时候怎么让你们抵罪,就看本殿下的心情。”
“是。”老鸨连着花魁冷汗都下来了,扑面而来压迫感逼得她们完全不敢抬头,不由自主端着十二分的小心回话道。
两人心里转的都是同一个念头,传言都说八殿下胸无大志、最是没用,和眼前这人完全不一样啊!今晚她们柳翠居这来的究竟是哪尊神!
“我看好像里面好像有两个房间,你去里面那个休息,今晚不用再出来了。五百金我会照付,至于明天你怎么和别人说,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凌星冷脸对着花魁道。
“是,奴家明白……”花魁低着头小声应了,然后就忙不迭地往小房间走去。有些客人自己带了小厮或是暗卫,随时要等着听吩咐,所以有这么个设计。
“找人来把这里收拾了,然后本殿下要沐浴,你去给我带来的人说,让他来伺候,你们的人不要碰本殿下的东西,只负责烧水就行。”凌星指着一地狼藉对老鸨说着,皱着眉嫌恶的扭了扭脖子,好似那里有什么不堪忍受的毒物,连伸手去擦都觉得脏。
“是。”老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带上门退了下去。
换了衣服,把身上的脂粉味道洗尽,脖子几乎被他自己擦破一层皮,凌星还是觉得不自在,最后也没在那张大床上睡觉,只是在窗前站了一整夜。
三日之后,宫里派人来传皇帝的旨意,大抵是说他不思进取、沉溺女色,最后还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所以罚他禁足一个月反省。
凌星接到圣旨,在传旨太监走后的瞬间,面色就舒展开来。天晟朝的皇子虽然十八之后才能议亲,但是收个通房丫头、逛逛青楼,并不是不被允许,只不过不能做的太过。而这三天老鸨不负他所望,把那晚的事情在大半个皇城都传开了,皇帝要罚他也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