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单想想,就割肉剜心地疼!”
燕随之只觉天崩地裂般:他怎会不知?他怎会不疼?
他觉着险些要窒息了:“小姐打算怎么办?”
梁烯泣声涟涟:“我想多陪陪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茉莉俺也想去珍味楼蹭吃蹭喝!
第33章 纪风堂主
燕随之已然泻力,便知挽留不住:“好,带他走吧。”
梁烯拜首:“原先有个仙乐院,我们起初就在那,练身法学歌舞的。”
“前些年它衰败了下去,奴家就攒了一点钱,将它盘下来想养老用。”
燕随之道:“院子里的用具可齐全?”
梁烯说:“一直雇佣的有人看守清扫。”
“本也是想跟姐妹们喝茶聊天的地方。”
燕随之低眸掩住了神色:“那我便招人送似烛过去吧。”
“另外太医丞也跟过去吧。”
说罢默然半晌又低声叹息:“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弟俩。”
梁烯也不言语,又呆了一会儿,就先回红袖招了。
燕随之再也支撑不住,耘书斋里寂寥无声,他伏在梁似烛身上,只咬着唇也不出声,有水渍洇湿了薄被。
夜无声,月独影。
次日上半晌的时候,梁烯就赶过来了。
燕随之只在三王府门口坐着看,招呼小厮将梁似烛抬到马车上。然后梁烯向他福身告辞后,也就弯腰进了马车里头。
三王府地方本就偏僻,这门前的车马也稀少。大街上看着整个都空荡荡的,马车往截然相反的地方奔去。
尚叔过来推燕随之回府:“三王爷,因缘际会,时候到了。”
“有些人事,是强求不得的。”
燕随之低垂着头,也不去理人搭腔。
尚叔只心下哀叹着,将燕随之推进去了。
这厢梁烯在马车上一路颠簸,看帘子被风拂起时掀时放。身边梁似烛瘫软着,已然不似人形了。
梁烯握紧梁似烛垂下来的手,只独自低声喃喃着说道:“熬过这阵子,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仙乐院也在城郊之地,与三王府两相对照着,恰好隔了一整个京城。中间也不乏有闹市之路,马车拥堵在半途又耽搁着,于是跑了得有好一会儿才到。
马夫搀着梁烯下了车:“可是要小的抬梁公子?”
梁烯摆手道:“不劳烦了。”
于是撩袍拾阶而上,轻叩仙乐院门环。应声出来了一个看门小厮,见了梁烯就往门里喊了声。有个老头子踱着步过来,这便是仙乐院的管家。管家是一直在打理仙乐院的,中间经历了得有仨伍个主人,却一直没把管家给换掉去。
管家迎上前来:“主子。”
梁烯说道:“劳烦找个担架过来,将马车上的人抬进去。”
管家于是旋即就又转身进了院里,不一会儿出来时后头跟了几个人。那几个人背着个担架,就放在了马车旁边的地上了。梁烯招呼着吩咐将人抬起,慢慢地再去放在担架之上。
梁烯对着马夫说:“没你什么事了,你且先回去吧。”
“代我再向三王爷道声谢。”
马夫应了声,就往回赶了。
仙乐院空置好久了,只安置了些下人们。并没有过多再去布置,还是跟原来的老样子般。梁烯自走进这里,便有种眼熟之感。梁烯引人进了个干净内屋,吩咐将梁似烛放在这里。梁似烛微皱了眉,眼睫颤抖了下。
梁烯一见到,温言细语说:“到仙乐院了。”
梁似烛很是虚弱,好久才说囫囵:“是我们刚入京那个?”
梁烯“嗯”了一声,又接着续道说:“我刚刚一幕一景看过来,当时倒不曾觉着过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也算好时候了。”
梁似烛又阖了眼:“我这都快该‘死’了。”
梁烯心下有愧:“我起初并不全然知道……闭息散药效如此强劲。”
梁似烛抬起腕子,却是太过无力了,又轻飘飘垂了下去。腕上银镯子一闪而过,梁烯急忙扣上他的手。
梁似烛有气无力道:“姐姐倒也是好心的。不算什么大事,倒也不必自责。”
梁烯又续声道:“三王爷那里,多对他不起了。”
梁似烛噤了声。
梁烯叹了句:“三王爷确然……算是个好人。”
这叹息只漂浮在空中,倒是也落不到实地,就被风吹散了去了。
梁似烛听见了这番话,倒是有些诡异的难受。不知是闭息散所带来的痛楚,倒像是还有对燕随之歉疚。他或许不应该这般欺瞒着,白白作弄人家的真情实意。但很多事情都是莫名其妙地,就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现下也算不上是后悔,自己也是不清不楚地罢了。
这时门吱呀一响,打断了梁似烛的思绪。
太医丞背着药箱:“小姐,臣来了。”
梁烯于是起身来,引太医丞往外走:“隔壁客房是清扫好的。”
“就等太医丞您来呢。”
于是着太医丞就跟梁烯走了。
梁烯自从打了想去仙乐院的主意,便在往三王府求燕随之之前,就先跟红袖招老鸨告了一段假。于是梁榆便自己无事可干,蹲在门口石垛上呆愣。梁榆摸索着兜里还有几个铜板,想要往珍味楼那边再拐一趟去。
梁榆在永安街上走着,空气都好像粘稠地凝滞着。现下已然是立夏时节了,他一身褐色短打却还很燥热。梁榆在心里盘点着:珍味楼里推出了应季冰食,他每日下半晌临近打烊去,就还能冰窖里拿个雪泡水。若是幸运可以赶得巧的话,珍珠粉兑奶做成的冰酪,也许还没有销完呢。
梁烯要是哪日临近傍晚的时候,突地坐在马车里头再回来了。他便能递上去,一消夏日酷暑。梁似烛的病情反反复复,以至于梁烯总是郁郁寡欢。梁榆想要变着法子,能让她好过一些。
梁榆并没有发现的是,自从他打红袖招出来,便有俩仨人步步尾随着。正好卡着不远不近,既不至于让梁榆生了警惕,也倒不会跟丢了找不着去。到梁榆打算抄近路,进了个偏僻窄巷里,这时他们才从后逼近。
这俩仨人显然已经惊动了梁榆,梁榆脚步一顿后接着前走,其中一人察觉到这细微动作,给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递去。梁榆已然蹬上墙砖借力上飘,他现下却是并无武器傍身,只想着能进闹市先摆脱他们。
谁知那几人功力竟也不算差的,飘移间竟是拦住了梁榆的去路。梁榆眼见算是逃脱不了,索性站稳了个好地方,想要过去夺把剑过来。梁榆周旋着逐渐靠近,瞄准了一人猛扑过去,先是一扫腿将人绊倒后,弯腰想拾起跌落在地的剑。
谁知在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人洒了一脸的药粉。梁榆急忙噤声闭气,却已经是为时已晚了。这药粉窜进鼻孔口腔,几乎霎时便发挥效用。梁榆浑身软绵绵的,就要往地上跌去了。
那几人见状,就围上前去。一人见梁榆已然在地不动,于是着俯身弯腰去探他。这时梁榆突地鲤鱼打挺,一个翻身动弹起来扼住他的喉咙。几人正诧异莫非不是药效不对,却见这人扭了脖颈就闪避开了。原是梁榆最后一挣扎,却已然丧失了力气,没有半丁点用处的。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梁榆也已晕昏过去。一人从包裹里掏出个麻袋,就合伙将梁榆抬了进去。后来给麻袋系口时候留了缝,想必是给梁榆喘气用的。
这几人交头接耳道:“堂里现在还不算安生呢。”
“纪小公子看来已是不识得我们了。”
“先将他抗回纪风堂,等以后在做商议吧。”
“也不知他还晓不晓得自己是纪余。”
纪余,纪小公子,纪风堂老堂主之子。原来走失了那么久,竟是红袖招里头的梁榆。
梁榆这一昏过去后,再醒来时已很久了。他被蒙住了眼,手脚也被捆住。他往旁边故意磕碰着,凭触感觉得是个柴房。梁榆倒是没想通:他无冤无仇的,独来独往只一人。到底是得罪了谁?
正沉思时,有人推门而入,解下了蒙眼的条带,光霎时间激得他别过头去。谁知那人竟然又给他松了绳索,一下子被勒了许多天的臂膀,酸疼着却还是想活动活动。梁榆疑惑地看过去,面前是个小厮模样的人。
梁榆皱眉问道:“你们绑我作甚?”
小厮讶然道:“纪小公子?”
梁榆重复了遍:“纪小公子?”
“你这是在喊谁?”
小厮声带哽咽:“主子,我在喊您。”
“是您,纪余,纪风堂……”
梁榆于是想:他在珍味楼里听过这个名号,就是一听见便头疼地厉害了。
梁榆又问:“纪风堂?”
小厮哭出声来:“您现在该是纪风堂新阁主了。老阁主早都已经葬了,那时候还没能找到您。纪风堂现在太乱了,您还没转醒过来。于是就先把您藏在这里,现下可好……您终于醒了!”
梁榆勉强着终于听懂了,却还是都没想起来:“那你们需要我来做什么?”
小厮一下子跪了下来:“求您出面,主权大局!”
梁榆现下一时半会出不去,于是想着陪他走一遭也行,说不定还能一解他的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