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卿未及阻拦,只目瞪口呆瞧着他,愣了一瞬,才恍然知晓此举何意:“不要——”
惊呼脱口而出,却已来不及阻拦,叶文卿眼见安风飞身攀上围栏。两只恶狼紧随其后,当即便要扑咬安风后腿。
围栏之外,兵卒已亮出长矛,只怕囚徒还不曾落地,便将殒命途中。
但谁能料到,变故骤来,恶狼随着安风一跃,飞扑出围栏,撕咬起兵卒来。安风攀在围栏上,与叶文卿伸出手:“快来,我带你出去——”
所谓釜底抽薪,生死一线,大抵便是如此。
叶文卿跌跌撞撞跑过去,拽住安风的手,借力攀爬上围栏。
围栏外头,恶狼享用饕鬄之宴,肆意扑咬兵卒。
储栖云护住萧玉山,拽着人连连退去:“趁乱走,至于安风和叶文卿,我会想办法。”
慌乱之中,望月边城的贵胄已四散逃去,赫连归雁也不见踪影,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储栖云带萧玉山走入宫室时,卫兵已听闻消息,四处搜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进入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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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九、死别 (中)
卫兵巡查时, 落下纷乱脚步声,回荡在漆黑长廊。
次迦手提琉璃灯盏,如幽灵行走于夜色之中, 间或低咳,似即将油尽灯枯。
在此以前,他在赫连归雁寝殿门前立了许久, 却不曾等到人。偏生无巧不成书, 在回程时又遇上萧玉山。
“随我走。”次迦领二人避开护卫, 去往一间茶室。
如今, 次迦面颊削瘦到凹陷,不复从前艳丽容貌,摇曳灯火下,木雕一般近乎可怖, 只一对眼睛珠子里还有些许神采。
借着昏黄光亮, 他打量储栖云许久,直教人脊背发毛:“你们想逃出去?”
萧玉山应道:“是。”
“我可以帮你们, 但只有一人能逃出去。”说话之间,次迦再度望向储栖云,眸光渐趋锐利如刀锋,“你要留下。”
“我可以留下。”储栖云不曾犹豫分毫。
“为什么?”萧玉山却是不允,“你想做什么?”
次迦解释道:“这里已教卫兵团团围住,赫连归雁很快就会找过来, 想要走出去,只有一命换一命。”
萧玉山以为, 所谓“一命换一命”, 是拿储栖云的命来换:“我不同意。”
“不是用他的命,而是我的。”次迦看穿萧玉山心思, 只说道,“我已活不成了,不如为旁人挣得一条活路。”
萧玉山追问:“你独留储栖云下来,又是何意?”
次迦反问:“光凭我一人,又如何骗得过赫连归雁?”
此言一出,萧玉山终归明白,他想做何事:“你要假扮我?”
“是,我还要与赫连归雁同归于尽。”次迦垂眸,眼中映着摇曳火光,如自心底窜出一簇火,“等到赫连归雁一死,辉月行宫必将大乱。至于你的情人,大可以趁乱离去。”
话已至此,萧玉山已将此事看穿,直言不讳道:“你是想他助你刺杀赫连归雁。”
“不需他动手,我要亲自了断那些恩恩怨怨。”次迦猝然勾唇,夜色里,笑容凄艳如厉鬼,“但我要他引来赫连归雁。”
储栖云只想萧玉山无恙,一口应允。萧玉山本欲再度反驳,却教他拽至旁边:“听我说,不要意气用事,这时候我们只能分头行动。”
“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反驳我。”储栖云鲜少如这般强势,不给萧玉山分毫辩驳之机,“明日清晨,遂玉城外,红日初升之时,我会亲自送你走上回程。”
萧玉山看见,他的身影陷入储栖云眸中,仿佛已烙进心底。他终归稳住心性,长叹以后,低声道:“一言为定,你若再敢失约——”
储栖云打断话头,说得无比郑重:“我素来言而有信,何时食言过?”
“好。”萧玉山点头,随次迦去往别处。
储栖云候在茶室,在夜色之中化作雕像,直至次迦再度进来,才起身问道:“你来说说,下一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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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遍寻不到萧玉山及储栖云,赫连归雁气急败坏,叱骂连连,亲自带刀寻人。
“赫连王子。”储栖云忽然现身,与他遥遥相望,“这边请。”
赫连归雁自恃辉月行宫乃是他的地界,并无多少防备之心,故而随储栖云走向茶室:“你有话要说?”
“是。”储栖云推开门扉,请他先进。
“你还是想问苍阳道人之死?”赫连归雁不疑有他,径直走入门中。
门里头,仅有一盏琉璃灯晕开昏黄光亮,赫连归雁看见,萧玉山背对门扉,静坐灯旁。兴许是因茶室之内太过寂静,这一盏琉璃灯旁,他似要化作一片水中孤岛。
赫连归雁几乎恍了神,缓缓走过去,说话时不禁将声音压低些许:“你有话对我说?”
那人却未曾开口,只孤坐在灯盏旁,挑亮烛火。
晦暗光亮骤然转明,赫连归雁这才惊觉,原来眼前之人并非萧玉山。不知何时,次迦与萧玉山换了衣衫,现下背对他挑灯的,只不过是个替身。
赫连归雁后知后觉,猛然醒悟过来,冷声喝道:“你竟还敢与外人共同设计我,看来上回就不该留你一命。”
次迦却不说话,回眼与储栖云递一记眼神。储栖云按照原先所商议之计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退出门去,反锁门扉。
门外一声落锁脆响,彻底断绝赫连归雁退路。次迦褪去萧玉山衣衫,高举琉璃灯,猛然砸在地上。
火舌舔舐布料,沿着那件衣衫一路游走,如浪涛渐起。
次迦仍旧跪坐在一旁,只是回身望向赫连归雁时,满面决然。他已形容枯槁,火光之下,神情却是一如往昔,漠然至此,仿佛将要赴死之人并非自己。
“你疯了?”赫连归雁见火势渐大,想拽住次迦破门而出,却被那人决然挣脱开。
次迦退回原处,蓦地展露笑颜,只是笑中含泪,如花至荼蘼,似厉鬼凄艳:“殿下定不会相信,这一日我已期盼许久。”
赫连归雁再度上前之时,大火已将次迦围住,任谁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得人了。
赫连归雁倚门扉前,讥讽问道:“这些时日以来,你就一直期盼着与我同归于尽?”
次迦不曾说话,跪坐于火幕之中,缓缓合眼,恍如疲乏至极。
赫连归雁恍然想起,他们初遇之时,是在望月边城夜宴之上。这个人自幼沦为脔童,经手数人,又沦落在言氏某王爷手中。
他似乎早已厌倦了欢爱之事,也腻烦了遭人玩弄,纵使身已情动,神情里头却总是懒惓而漠然。
初见之时,次迦正靠在原主人怀里,被灌了满满一盏烈酒。他衣衫不整,微醺时面带薄红,眸光流转之间,却满是疏离漠然,眼中只含着淡漠的微光。
赫连归雁犹记得,他觉得此人像极了珍珠,被大漠风沙磨去了光泽,虽已黯淡,但仍能一窥往日瑰丽。
只可惜,他与萧玉山生得相似容颜。
初遇之景尚历历在目,而如今已是诀别时。
大火吞噬了次迦,火舌舔舐脸庞,次迦跪坐在地上,迎来期盼已久的解脱。赫连归雁沉沉叹息,自知再无法相救。
门扉已教储栖云自外落锁,赫连归雁欲破门而出,一连好几番冲撞,皆不得法。
生死关头,他低声喝问:“储栖云,你不想知道那老道是如何死的了?也不想知晓虚鹤观为何覆灭?”
储栖云本欲趁机离去,却在听闻此话之刻,猝然驻足。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立时回身,折返门扉跟前:“你说。”
“先开门!”赫连归雁以手掩住口鼻,拽住最后一线生机。
“时至今日,你还有筹码来谈条件?”储栖云冷笑连连,“说出来,或许我还来得及开门。”
“是望月边城的意思。”赫连归雁陡然又生恶意,语调间刻毒意味显而易见,“苍阳道人欲为你隐瞒身世,违反当初约定,不愿将你交出去。言氏族人岂能容他如此作为,故而命死士与我一同去往将阳城,在虚鹤观水缸之中下毒,再一把火烧了证据。”
“只可惜,你师傅并未中毒,才遭死士削首。”
“当真?”储栖云乍闻此言,如遭当头霹雳,问话时声音近乎颤抖。
寻找因果缘由好一番,到头来,人还是因他而死。望月边城为了一个堪称泡影的复国之梦,竟害死百余条性命,人心之狠厉可见一斑。
悲怆难言之时,心如刀割,几乎落下淋漓血水。储栖云望着门扉,看见薄薄绢布之上,映着火光,渐渐吞噬赫连归雁倚在门内的身影。
“那么,你呢?”储栖云由始至终怀疑赫连归雁,“你敢说你是干净的?”
“我并不曾参与其中。”赫连归雁虽已教大火逼入绝境,怒道,“苍阳道人之死与我无关!”
“但若不是你将我身份戳穿,又怎会害了百余条性命?”储栖云冷声发笑,望着门上铁锁半晌,决然而去,“你,也该死——”
“储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