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季禹的疏离被凌煜察觉出来,这会刚想抬手又忍了下去。
季禹这般疏离,他一时也摸不准是性子如此,还是故意回避自己。
想到这层顿觉得心绪不佳,但面上却是未显。
“世子。”
季禹偏头去看凌朝时,凌煜和凌浚也看了过去。
“世子要的字贴我未带在身边,若是世子一会无事不如去我宫里取一趟吧......”
凌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凌浚嫌弃起来:“嘁,你能有什么好贴子?”
说完,他昂首看了看季禹,趾高气昂道:“我倒是有许多父皇赏的好贴子,你若当真喜欢......”
季禹:“那便叨扰三殿下了。”
凌浚话未说完,就听到季禹应了凌朝,顿时羞恼不已,指着季禹骂道:“不知好歹!”
他气的脸直白,被季禹当众下了面子又不能拿他撒气,抬脚踢在一旁伺候的太监身上,边往外走边骂道:“碍眼的东西,自己去领罚。”
第4章
凌浚闹成这样一走了之,无辜受罚的小太监跪在那里抖若筛糠。哪里会想到祸从天降,挨了这顿板子谁还知道有没有命活,越想越怕当场就哭了起来。
季禹去拉他起身时那小太监反倒被吓了一跳,跪着后退两步,急忙抽着袖口抹了眼泪:“求世子饶命,奴才这就去领罚。”
“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五殿下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那小太监听了季禹的话正有些犹豫时,就听到凌煜的声音响起:“季世子都恕了你的罚,你还不走仔细一会五殿下回来,可谁都救不了你。”
“多谢二殿下,多谢世子。”小太监听了凌煜的话才敢起身,连连道谢后慌忙的退出南院。
凌煜乜着季禹,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只是一个奴才也能劳得世子为他求情,凌浚的脾气最是古怪,这事要是他知道了没准要闹成什么样。”
季禹被凌煜这话说的想要装傻也装不成了,凌浚的脾气自是不小,不管那小太监受不受罚也总是要闹阵子的,不为了别的,就冲着自己。
凌浚要闹季禹倒也不怕,不过就是有些麻烦,可这会被凌煜拦了下来。
这人情,他就得承下来。
季禹转身与凌煜面对面,弯着眉眼拱手说道:“此事还要多谢二殿下。”
凌煜等的就是他这话,用手肘推了推季禹的胳膊,“世子既然是真心想谢那可别只在嘴上糊弄我,得用心些才行。”
季禹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自然,待会回府便为殿下筹备谢礼。”
凌煜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冲着季禹扬了扬下巴有些哭笑不得:“世子府里有宝贝难不成我宫里就没有?寻常谢礼就免了,若是世子真想谢我不如应了明日席面。”
他说完也不待季禹应不应,转身带着身边的奴才走了出去。
季禹看着凌煜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即转头同凌朝说道:“事情都解决了,咱们也走吧。”
凌朝神色有些异样,听到季禹的话才提步与他并行。
“倒是我给世子添了麻烦。”
季禹倒是不甚在意,“嗐”了一声,笑道:“与殿下无关,五殿下的狗脾气我不愿意待见罢了。”
这宫里人人尽知五殿下脾气火爆,可哪个也不敢像季禹这般直言说凌浚是个狗脾气,这会凌朝听了再想想平日里他的作派,莫明觉得有些贴切。
忍不住“噗嗤”乐出声来,唏嘘道:“世子好大的胆子。”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着,凌朝也跟着松了口气,俩人出了南院便往东北角走,这一路上殿阁不多,没多久便看到了凌朝的居所。
皇子们的居所都在东边,东宫为太子所居,除了已经开府的凌煜住在宫外,凌浚的居所则是更贴近淑妃那处,唯独凌朝的居所偏僻了些。
到了朝晖殿,季禹就发现凌朝宫里伺候的人都有些懒散,见到主子也不热切,除了从小跟着凌朝的内监只怕再找不出个尽心做事的人来。
从凌朝的反应来看倒似是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吩咐了人去煮茶后便带着季禹往东边的屋子里去。
“这处是我母亲生前所居,虽然偏远但正好在东边,又是从小住惯了的倒是省了搬来搬去那一遭。”
凌朝边说边从书架上翻找着,季禹四处看了看,从一进门他便打量着,眼下瞧着这里的布置倒也都是按着规矩来的。
许是翻的急了些,有书从架子上掉下来正好被季禹接在手中,封皮上写着《骊川州志》四个大字。
看到骊川二字,季禹有些恍神,下意识的翻看起来,从前他在骊川时从来不曾看这些书,却不想到了华京却读的起劲。
凌朝捧着字贴过来时,顿觉好笑:“这书上写的可详尽?”
季禹捧着书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给凌朝看:“这座山里有间庙阁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香火却是极旺的。”
“咦?”
“怎么?”季禹见他有疑,抬头问道。
“你即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必定是没有去过,既是如此又怎么知道香火极旺?”
季禹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凌朝眨了眨眼睛:“我虽未去过但也总听人说过的,所信这人都是些痴男怨女,求的不过都是些男欢女爱自然香火旺盛。”
凌朝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觉得凄凉,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回骊川,此时只怕是看到这书勾起了季禹的念想。
凌朝心下明了,不免对独身前来华京为质的季禹多了几分担忧。
季禹看着凌朝神情变幻,只以为他到底是年岁小,对这些事情总是不知的,他一时看的忘形竟说些浑话。
“啪”地将书阖上放了回去,接过凌朝手里的字贴看了看,本以为他只是寻个借口替自己解围,竟真的有这么多。
季禹随手挑了两张自己喜欢的收好,余下的又还给他,道:“你若喜欢看这些,我那里还有几本志异明日带给你。”
出了宫,季禹坐在马车上几次看向福海欲言又止。
“世子有什么要吩咐的?”
“那个,”季禹舔了舔嘴唇,措了措辞道:“咱们府里可有类似州志这样的书?”
福海低头想了想,据实答道:“世子问的可是关于华京的?府上没有,若是世子需要奴才明日去找一找。”
季禹想了想,本就是他一时兴致又何必折腾生出这许多事来,更何况离的这么远,即便是看了又能如何。
垂眼说道:“算了,不必费事。”
次日,南院。
凌煜今日要陪太子练骑射,一早就遣人来告假,而凌浚碍着面子别扭称病不肯来,课上只余凌朝和季禹。
南院里一向是上午读书,下午练骑射,季禹因身体缘故,皇上特意恩准了他不用学下午的课。
刚一走出南院,就瞧见有内监迎上来恭敬道:“世子,二殿下叫奴才来接世子,说是昨日和世子约好的。”
季禹皱眉,问道:“二殿下今日不是陪着太子练箭么?”
内监如实答道:“二殿下说晌午便可脱身,叫奴才先接了世子回府换身衣裳再去不迟。”
凌煜亲自派人来接,季禹也不好晾着别人,压下心里的不悦冲着内监点了点头。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却也禁不住奇怪自己为什么对凌煜如此排斥,似乎从一见面开始凌煜对自己的态度就十分奇怪,算不上冒犯却也并不十分有礼。
回到世子府不紧不慢的换了身衣裳,再到约定的地点时已是申时过半、
从马车下来时,莳花楼三个描金的牌匾映入季禹眼中。
季禹虽是头一回来莳花楼,但里面的人认得他身边的内监,极其热情的将人迎了进去,直接引到一处雅阁里。
这样的地方在骊川时季禹也应酬过几次,倒也不觉得稀奇。
内监推了门将季禹让了进去,自己则是在外面候着,候着的人不止他一个,从几个奴才的相熟程度便知道这些人定是时常聚在一处。
凌煜半靠在软榻上,面色潮红,衣衫半敞,看到季禹进来时才微微起身敛了敛前襟,斜眼看着他,语气轻佻:“季世子可是来迟了。”
雅阁里的其他人听见“季世子”三个字都抬头瞧了过去。
“哟,我说瞧着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新来的小倌,原来是季世子,眼拙,眼拙。”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人脸色一变,眼光放肆的打量着季禹,神情尽是嘲弄。
原本还笑着的凌煜听到这话后,敛起笑意瞪视着钱岳,抬腿踢了过去:“季世子的玩笑也是你们能的开起的?”
季禹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到钱岳身上,冷声道:“不知指挥使近来可好,在骊川时父王还曾提及,叫我进京后必务要寻个机会拜见。”
钱岳一听季禹拿安南王和自己父亲来压自己,正要站起身来就被身边的人压了下来。
钱岳看了看季禹又看了看凌煜,低头猛灌了杯酒不再言语。
“季世子快请上座,钱岳喝疯磨了,世子别往心里去。”纪秀压着钱岳,笑着招呼季禹,这般伏低做小反倒让季禹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