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皇后起身理了理衣裳端端正正的跪在他面前,皇帝眼神晃了晃,喝道:“皇后!你要做什么?”
皇后人前人后永远都是克己端庄的样子,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像是复刻出来的,可此刻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
她逼视着德妃,眼底迸射出的恨意让德妃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冷哼一声后,走到太子面前时神色又如往日那般慈爱,抬手抚在太子的发冠上,竟是有些不舍。
“母后,儿臣......”
皇后神色骤变,怒骂道:“废物!”
太子的话被皇后打断,诧异的直视着皇后,却见皇后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火辣不及心中的诧异。
皇后挑着眉看向太子:“枉费本宫为你筹谋这许多,你却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她抬手提起太子的衣领,冷笑起来:“什么兄友弟恭?你以为凌煜没有害你的心么?本宫处心积虑的为你筹谋怎么可能让你输给凌煜,大将军今日出现在此也不过是因为棋差一招吧?”
殿内寂静。
众人倒吸一口气,怎么也不能想到皇后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后抬眸,眼中的不甘表露无疑,正巧落于皇帝眼中。
“德喜是臣妾安排在凌煜身边的人,倒也怪臣妾大意竟让那狗奴才有机会和太子接触,至于那金石药一事更是臣妾授意他如此做的,说到底德喜不过是个奴才,一时没搞清楚也是有的。”
皇后说的风轻云淡,可其他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皇后娘娘,为母之心臣妾尚能理解,可你强行为太子背下这些罪名未免拿咱们都当成傻子不成?”德妃急道。
皇后冷笑几声,审视着众人,说道:“本宫倒希望这些都是太子做的,那也不枉费本宫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悉心教导,陛下先前扩及太子勾结朝臣一事,也都是臣妾的主意,陛下自个不也清楚么?”
“陛下膝下子嗣微薄,成年的皇子更是不多,凌煜与太子年纪相仿臣妾如何能不防?”
皇家重视子嗣,更何况是在子嗣不多的情况下,皇后拿捏着皇帝的顾虑又将这些事情都担了下来。
已然到了这个境地,皇帝还能再说什么,虚白着脸说道:“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戕害皇嗣,结党营私。宫闱之内,既无关雎之德,亦无教习之姿,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遂收回皇后玉玺,幽禁于宫阁非死不得出。”
“罪妇多为太子筹谋,故意铸成大错,太子亦罪不可恕,着废去太子之位,收回监国之权。”
太子面色发白,却总算是保住一命。
可德妃杀不得太子,心中愤恨不减,但大将军却已看出皇帝能做到的最大让步莫过于此,同德妃一道退到外面。
皇后被遣返回自己的宫中幽禁,宫门落钥前太子赶了过来。
“公公请行个方便。”
太子边说着话边将东西塞到那公公手中,却见那公公推辞道:“太......大皇子紧着些时间,莫叫奴才为难,奴才去旁边守着。”
太子连连点头,抬脚追上皇后的脚步,喊道:“母后......”
皇后转身盯着太子.....
“如今我已是废弃之身,大皇子不该失了礼数叫我母皇!”
闻言,太子只觉得面如火烧,眼眶酸涩,扑通一声跪在皇后脚边,含泪说道:“是儿臣没用,连累了母后!”
皇后却是笑了,将人扶起,温热的手轻轻抚着太子的脸颊,欣慰道:“戕害兄弟,结党营私,还有那许多你父皇没有说出口的罪名,一旦落实到你头上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用本宫的命保着你的命,值得!”
“母后,你等着儿臣东山再起,一定将母皇风风光光的从这里接出去。”
皇后淡笑无语,太子忍着泪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后推开。
“回去吧,”皇后淡声说道:“以后也别来这里,若是想母后了便冲着这个方向拜一拜,全当你尽了这份孝心,剩下的路本宫自己走回去。”
太子被赶了出来,负现封宫的奴才战战兢兢的将宫门锁住后又冲着太子见了礼才回去复命。
太子立在封禁的宫门前,用力咬着牙,两腮鼓起。
最后,发泄似的一拳打在墙上留下一道血迹。
季禹从淑妃宫里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走到近前,只看着墙上未干的血迹摇了摇头。
刚巧出宫时又遇到大将军,一个面色不虞,一个带着浅笑。
季禹站在大将军身边,放肆的笑道:“恭喜大将军!”
大将军冷声道:“世子莫要欺人太甚!”
大将军被季禹盯了片刻,心中的躁的很,正待发作时,却听到季禹说:“看来是我会错了大将军的意,以为大将军今日不仅扳倒了太子,又找到了垫背之人理应该高兴才是。”
大将军眼中一凛,抓住季禹的胳膊质,压着声音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禹嘶的倒吸了口气,将胳膊移开,见大将军凶狠的盯着自己,眉毛微挑:“大将军如此,我还怎么敢说?”
“少和我卖关子!”
“不如大将军请我上府上转转如何?”季禹笑问道。
大将军阴恻恻的看着季禹,说道:“你就不怕到了我府里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季禹挑眉,“天子脚下,华京重地,这么多人看到我随大将军入府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大将军沉吟片刻,率先移步上了马,季禹哂笑着上了马车,吩咐道:“跟上大将军的马,咱们去将军府里坐客。”
到了将军府里,下人端着茶奉上来,大将军直接将茶接过,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完后,抹了把嘴边的胡子看向季禹,说道:“此下没有别人,世子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可以挑明白说了。”
大将军对季禹一向敌视,原因无他,一则是为了凌煜,二则是因为安南王。
任凭大将军如何跋扈慢待,季禹面上倒是一直溢着笑容,他将手里的茶碗接了下来,瞟了大将军一眼,“大将军这性子倒真是火急火燎。”
“既是如此,我也不和大将军打哑咪了,”将茶碗搁在桌上,说道:“太子被大将军和德妃拉下马,必定怀恨在心,日后怕是要记恨着大将军了。”
“笑话!”
季禹却是盯着大将军,目光沉下来,说道:“大将军如何搭上的纪秀我不知道,但大将军可曾听说过,纪秀是我的人。”
大将军突然站起身来,“怎么可能!”
半晌,大将军又跌坐回去,事以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纪秀算什么,季禹敢来和自己直言挑明那就说明他手中握着的必定不止这点证据,相对比较之下,纪秀是谁他或太子的人又有什么重要的。
大将军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再抬头时,横眉立目的瞪视着季禹,眼底泛着赤红杀意。
季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将军的心狠我倒是有所了解,德妃与大将军所出一脉,倒真是有几分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废后的诏书是按照光武帝刘秀废郭氏皇后时的诏书改的~~
第39章
大将军听到德妃的两个字时,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出自一脉,心性和想法自然相像。”
季禹目色沉静,含了怜悯的语气说道:“大将军既然后悔了,何必又要偏行那一遭。”
后悔?大将军双肩轻微的抖动着,将头埋在双手间,他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幼时的凌煜嫩白的小手是如何握着自己的手指,脆声声的叫着舅父......
不真切的记忆连接着真实的想法,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拉扯着大将军坠落。慢慢的孩童长成少年,喜爱变成愤恨,他在疼爱别人的孩子时,自己的孩子又在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华京里人人都道他是杀戾太过,活该没有儿子,可谁想到这真相的背后,竟是自己疼爱了数十年的至亲操纵的一切!
他被瞒的这样痛苦,在得知真相的瞬间只有满腔汹涌的恨意。
“我凭什么不能报复?凭什么......”大将军哭笑起来,“她入宫伴驾,我在战场上争功名给她做靠山,她生了凌煜后我更是将他视为亲子,爱护有加。”
“可凭什么她的儿子就要断送我儿子的命?我从未想过我百般顺应她们母子,竟换来他们如此相待!可笑的是她屡次荼毒我的孩子竟是唯恐我有了亲儿后对凌煜不再上心。”
季禹听的清楚,这样的事德妃与大将军里外都摘不清楚,大将军自己心里清楚,德妃又怎么会不清楚,相互扶持数十年的兄妹之间,如今只剩下那层没有捅破的谎言。
“不过两三次而已,”大将军的语调怪异,听不出来是后悔还是遗憾,语气一转,又说道:“可谁能想到那两三回就要了他的命呢。”
德喜一直奉太子之命在凌煜的饮食中下药,长此以往即便是没有大将军这两三次加重的剂量,殒命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但有了这两三次就成了凌煜的催命符。
只是大将军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生了悔恨之意,所以孙昭死了。
“大将军想用孙昭的死引起陛下的注意,只是确没有想到凌煜却没有等到陛下发现什么就死了,对么?”季禹问道。